说是两难的抉择,其实云宁的心里早就更偏向于选择手术治疗,有过一次开腹的经验,她作为主刀医师心里也有了底,而且她对自己的技术还是很有信心的。
真正让她为难的是该怎么劝服这些人将定远将军交到她手上,怎么跟他们解释,她用刀是在救人而不是杀人。
陈滨犹自感叹着:“想当年,大爷和二爷对霍氏一门格外敬佩,只是霍家的男丁常年都驻守在西北,找不到能深交的机会,少爷和群主倒是曾经冒失地登过霍家的门呢,说是霍家必定有武功秘籍、江湖绝学,他们要去见识一番,结果就看了一天的砍木桩子,虽然回来后直抱怨无趣,但是对霍家的精神十分钦赞,佩服他们能在封侯、荣享富贵之后依旧刻苦练武、征战沙场。”
“如今霍家只剩下定远将军和京城里的霍老夫人了,老夫人也有七十的春秋,怕是不能再受打击了。”
“按说,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将军之于西北的局势又非常重要,京城里皇上必定是知道的,若是收到你在定州的消息,恐怕也会叫你过来看看的。”
听他这么说,云宁心中就有了决定,霍家一门忠烈,人品可靠,相信他们就是知道了她会开膛破肚,也不会到处吹扬。
烦心事放下,她的胃口好了不少,语气也轻松起来,跟陈滨说:“这有一御医王大人,应该是京里派来的,资历匪浅,就是那老气横秋的模样惹人烦,我要给定远将军医治,第一个就得避开他,特别是手术成功之后,更不能让他发现刀口。”
以这位王老大人目前的表现来看,若是定远将军被医治痊愈,他肯定会仔细地专研整个治疗过程,而这外科手术就会成为他四处宣扬的最好的借口,他不是无能治不好病,他只是不会用这等法子。
陈滨问:“如此说来,你是准备好了?”
云宁笑了笑,回答:“我是决定好了,现在就看人家给不给机会了,总是要你情我愿的才行。”
饭毕后,李丹青亲自托着两个大匣子进了来。
“我刚从青山那里得知,道长看诊从不收诊金,有时候连药都是赠的,所以我也不敢拿些俗物来玷污道长的清名,正好,我们在北幽那边得了些外域的医书和上好的药材,这个留给我们这些粗人也是白瞎,送给道长再合适不过了。”
“将军...”
“子衡...”
云宁没有从将军身上看出一点要死之人的愤怒、恐惧或是难过,比起他的两位属下更为淡定、平常。
“我有办法可以治好你的病,可以单独谈谈么,最好只留下你最信任的人。”
云宁说完才发现自己这句话很傻,有两个部下在身边,留下最信任的,叫哪个出去都不好,颇有挑拨的意思。
她满怀歉意地看着那两人,赧然:“我没有别的意思,因为需要你们帮我隐瞒,所以越少人知道越好,另外,能让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进来么?”
“可以。”将军没有多想就回她,“他们两个都是我在镇北军中最信任的兄弟,我有什么事,镇北军就会交给他们。”
云宁点头,等着霍青山将陈滨领进屋。
定远将军见到进屋的陈滨,略有诧异,又见他自然地站到云宁身后,就问:“顾家人?”
陈滨向将军作揖行礼后介绍:“没想到将军还记得我,这位云宁道长是顾相的嫡亲孙女。”
顾相指的是顾腾文,他当年官居宰相,又是一代名士,至今仍被尊称其为顾相。
陈滨低头跟云宁说明:“以前跟二爷来见过霍老将军。”
云宁并没在意这些,她为了显示出自己的尊重与坦诚,特地摘下了口罩露出相貌,深呼吸后跟他们说道:“肠痈是由血腐肉败于阑门而成痈肿,你们久经沙场,应该知道或见过,外痈严重时须得将伤口切开,脓液排出,腐肉去除方才能好,其实内痈也是如此,如今将军积热不退,若不提脓去腐,病是不可能好的。”
“《后汉书》中华佗传有记载:‘疾发结于内,针药所不能及者,乃令先以酒服麻沸散,既醉无所觉,因刳破腹背,抽割积聚,若在肠胃,则断截湔洗,除去疾秽,继而缝合,傅以神膏,四五日创愈,一月之间皆平复。’”
“我的办法就是这个,开腹做切除手术,只是这中间会有很多风险,比如手术中的意外出血、术后感染等都可能比肠痈更早更快地要了你的命,你仔细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做。”
对面三人一开始先被云宁的相貌所惊艳,虽说早就看出她是个美女,但却没想到会是这般的貌若天仙,紧接着就被她的话给惊讶到,这种治病方式可是闻所未闻。
霍青山第一个大声反对:“这肚子上开个口还怎么活,更别说肠子也要截一段,没等你缝起来呢,血都要流完了。”
云宁解释:“下刀肯定都会避开血管,及时止血的,他又不是装了满肚子的血,哪能一开腹就流血而亡呢。”
李丹青也质疑:“我少时在家乡曾经见过有神婆施法术,躲在帘子后面,说是从人体内取出一块烂肉,然后疾病痊愈,道长的也是这样吗?”
云宁挑眉,这是怕她是骗子么:“有同有异,我也要躲在帘子里,也确实要取出一块烂肉病才能治好,不同的是,你家将军身上真的会有个切口,而我这也不是骗术。”
将军却只问了她一句:“你之前有做过吗?”
见她点头,就直接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