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庭玩泥巴 第323章 望昭阳宫殿孤鸿没（一）

“哦…”杨念这才反应过来，忙低下头回答：“回皇后的话，奴婢不敢有所欺瞒，昨日所言，全是事实。小时候奴婢遇上的那位少年郎，虽然过了许久，可奴婢还能记得真真的，正是太子殿下。那时候，他给了我一个地步，说有什么需要可以写信到那里找他。对当时的奴婢而言，那是难得的雪中送碳。所以，奴婢回到西土后第一个就是想到给他写了信报平安。咱俩就这么开始互通了书信。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自从黛玥公主嫁来后，他给奴婢的书信所涉及的内容就全是关于公主殿下了…而且，也是因为他告诉奴婢公主与四皇子妃不和，奴婢才想到…想到…利用…”

“这个事，本宫知道…”皇后轻轻咬了咬唇道：“本宫想确定的是，上回黛玥意外掉到山坡下的事，真是他派人去干的吗？”

“娘娘能给奴婢一条活路，犹如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不敢有半点虚言。虽说派来西土的那名刺客说是四皇子妃的人，可娘娘也知道四皇子妃的那点本事，绝不可能想出那般周密的意外杀人法子。而奴婢当初也只是想着让公主落胎就好了，从没想过要做出一尸两命这样有损阴德的事来。那时候太子在给奴婢的信上说，只要奴婢想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公主身边的人支开，他暗中派来的人就会有办法令公主出点小意外，然后落胎…可…殊不知事情会闹得那么大…”

她现在回想起来，还有点后怕，她此刻还真是觉得后悔了，深深的后悔了…同时，也庆幸没闹出人命来…

听到这里，皇后闭上双眼，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不用说了，本宫全明白了。那为何你断定就是太子所为，而非他人假借太子的名义让你那么去做？”

“起初奴婢也不敢肯定，之后…之后听闻，早几代的皇帝就立下新规定，即便是大夏公主所生的男孩，也有机会继承大统…奴婢就…”

皇后紧握拳头，又再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行了，此事就此作罢，你若想活命，以后就三缄其口，不要对其他人说起，懂吗？”

“奴婢明白！”

“还有，昨日陆氏那个女人找你去要做什么？”

“回娘娘的话，四皇子妃她是要奴婢告诉娘娘，她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蠢货！”皇后冷嗤道：“居然敢用这种谎言来脱身！她还真不知自己的处境…”

“娘娘…”杨念有点欲言又止道：“其实有一件事，奴婢不知当说不当说？”

“说吧！”

“那个…四皇子妃…其实是真怀上了…而且还真是三个月呢…”

“什么？！”皇后惊讶道：“那女人还真…真中了头彩了？！她能有这么好命吗？那她知道了吗？”

“并不知情。奴婢为她诊完脉后就吗离开了，并无告之实情。”杨念可不想随便乱说话害了自己，所以当时根本什么都不敢说。

“你果然知道轻重！此事你也不能向外人提及，就当不知道吧。本宫之后会想办法处理好的了。”

“是！”

这时候易嬷嬷走了回来。

“易嬷嬷！”皇后有点乏力地道：“你带她去收拾一下，就出宫去吧。”

“出宫？！”一听到这个词，杨念简直是喜出望外。

皇后缓缓道：“玄武王妃怀上了第二胎，身子不太爽利，以后你就去玄武王府照顾她吧。”

“去…照顾王妃娘娘？！可是…”能出宫去自然是好，不过杨念担心自己理解错：“方才娘娘您不是说，以后奴婢是娘娘的人…”

“就算你去了宫外照顾王妃，你仍旧是本宫的人，这点是没错的。届时玄武王与王妃觉得你做得好，那本宫还是会守承诺，放你走的！”

“娘娘此话当真？”杨念有点难以置信。

皇后有点不耐烦了，给易嬷嬷递了个眼色。

易嬷嬷便道：“娘娘一诺千金，说过的当然是真的。倒是你，你现在到底是要出宫去呢，还是说留在宫里？”

“出宫出宫…”能离开这个龙潭虎穴，杨念自然是选择走，忙向皇后连连叩头谢恩：“奴婢谢过娘娘！”

皇后对她甩了个手：“去吧！直接收拾好行裹就离宫吧。堇玥那边本宫自会跟她说的。”

待他们都出去后，皇后才忍不住一下狠劲拍到旁边的案几上，低声怒吼了一句：“这个畜生！！”

“娘娘…不得了了！”丽儿突然冲到门口这么喊着，一看到皇后脸色不太对，忙储在那儿不敢动。

皇后稍稍压住怒火，心平气和问道：“有事吗？”

丽儿这才走过来，轻声答道：“娘娘，冷宫那位…自戕了。”

“自戕？！戚明香？！！”皇后还以为自己听错。

丽儿点了点头：“正是她！刚刚内务府的人已经过去打点了…”

皇后还是觉得有点匪夷所思：“戚明香那么高傲自负，没看到本宫死之前，她绝不可能做出自戕这样的蠢事来！你可打听到什么消息？就是有谁这两你去过冷宫？”

“有！”丽儿细声道：“昨日，四皇子去过…”

皇后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会是他…”

***

在御花园湖边的假山亭子内，千紫丹正悠哉地喝着茶。

她身边的蓝凤离远看到杨念跟着易嬷嬷往东华门的方向走去，便道：“那杨念似乎是拿着个包袱，莫非是要离开皇宫了？”

千紫丹朝那个方向看了看，微微笑道：“要离开也是迟早的事，并不出奇。当初那位王妃让她来就是为了救她一命，既然事情办完，看到这样的结局，也是意料之内的。”

“其实奴婢不明白，娘娘您是怎知那位王妃是在救她呢？若皇后为着黛玥公主一事追究下来，杨念是必死无疑的。”

“那个王妃…那家伙，从以前就是这样，总爱多管闲事，可还是她总不觉得自己是多事，最终也只是好心帮别人吧了。可是别人总感觉不到她的这份好意，只是觉得她是故意炫耀自己，或者利用他们达到什么目的罢了。这也是以前她不受欢迎的原因。她这人…自以为自己坦率就好，殊不知有机心的人都受不住她这套…”

“哦…”蓝凤听得似懂非懂的，也不敢说太多自己的看法，只能本能地吐了这个字。

这时候东宫一个小内侍跑来禀报：“娘娘，冷宫的戚淑仪…殁了。”

“殁了？”千紫丹一下没明白过来，问蓝凤：“是什么意思？”

蓝凤凑到她耳边道：“就是…死了…”

“死了？！”千紫丹愕然地看着那内侍：“怎会这么突然？是怎么死的？”

那小内侍奶声奶气道：“听内务府的人说，是自个上吊的。”

“上吊，就是自杀了…”千紫丹记得之前阅读宫中规矩的时候，自杀的妃嫔是不能厚葬的，而且还有很多不能的事项，便道：“皇后知道了吗？”

“知道了，丽儿姑娘刚来传话，说此事就交由太子妃来处理。”

“这样…”千紫丹想了想道：“让内务府按照宫中规矩去给戚淑仪办身后事吧。”

“奴才遵命。”说毕，小内侍就离开了。

蓝凤吃惊道：“这天也变得太快了，说殁了就殁了，这么说来，戚家真是…彻底没了。等等，戚家是昨日被斩首示众，难道她是因为此事受不住打击才…上吊的？”

“想想也不可能！”千紫丹轻蔑道：“姓戚那女人向来自视甚高，怎会想到去上吊？恐怕是宫里哪个人做的吧？反正这么多年，她结下的仇家可是不少的。”

“仇家…”蓝凤有点神秘地凑到她耳边问：“您说会不会是…皇后做的？”

千紫丹把一根食指放在嘴边，也故作神秘笑道：“不管是不是，也与咱们没半点关系。反正现在没了姓戚的，咱们也轻松多了。可是是时候集中精力对付姓梁的了。”

“对！”蓝凤马上精神起来：“这才是咱们的正事！梁媛可是快要嫁进来了，娘娘您打算怎么对付她？”

“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

“如今皇上病重，她与殿下的婚事肯定要被搁置下来。所以一时半刻都成不了事。可我最怕就是殿下突然说要冲喜，马上办婚事…”

“确实是有这个可能…”

“这趟咱们必须要有个万全之策才行，是让殿下彻底厌弃梁媛的绝佳之策…”她忽地想起什么来：“对了，向嬷嬷那边怎样了？她知道姓戚上吊的事了吗？”

“这样的大事，肯定没半日就能闹得全个皇宫都知道的，她不可能没听说。”

千紫丹捏着下巴想了想：“子墨呢？”

“这几日都在跟着，没躲懒。反正如今向嬷嬷是不准出宫去的，即便子墨不看着，她也做不出什么花样来。”

千紫丹苦笑道：“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个…我就怕她会做出别的其他事…”

正如她担心的那样，就在当晚，夜阑人静之时，向嬷嬷走到御花园的湖边，纵身一跃，跳进了漆黑一片的湖水当中…

***

向嬷嬷慢慢张开双眼，看到摇曳的烛光下的红帐绿被，不禁有点惊讶：这里…不像是地府…我…还没死？

旁边伺候的丫鬟见到她醒了，欣喜道：“她醒了！快告诉夫人！”随即就听到有人开门出去的脚步声。

向嬷嬷感觉躺着的身子有点疲软，便想坐起来，可又使不出劲来。

那个丫鬟忙过来扶一把：“您才醒来，身子还不能乱动，你若是想要喝的还是要吃的，不妨跟奴婢说…”

向嬷嬷微微道：“我…我想…喝个水…”

“那您别动，奴婢给您端来。”说着，那个丫鬟就到桌倒了一碗水过来给她。

向嬷嬷轻轻抿了一口，顿时整个人感到舒服许多，随即就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别着急，慢慢喝，老人家您昏睡了三天三夜，口渴是自然的。”那丫鬟很体贴地给向嬷嬷扫着脊背，温柔道：“您现在有没有想吃什么的，奴婢去厨房让人给您准备一下吧。”

向嬷嬷喝满足后，微微摇了个头，问道：“这…位姑娘，请问…这是哪儿？”

她看这里的摆设以及丫鬟的装束，不太像皇宫。

丫鬟把碗放下后，笑道：“这里是相国府。”

“相国府？”向嬷嬷顿时呆住了：“是千宰相的…？”

“正是。”

那不就是太子妃的…向嬷嬷突然慌了：怎会是太子妃她呢？

“娘，您腿不是那好灵便，别走太快了。”此时千紫丹正扶着千夫人缓缓走了过来。

千夫人眉开眼笑地看着她道：“没事没事，看见你回来，为娘就高兴！什么病痛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是一回事，身子有病痛又是另一回事，本身就有病痛的人，怎会因为不记得就不痛呢？所以，我的好母亲，不管吃饭喝茶，甚至走路，都要多加小心才是。”

“你现在也越来越啰嗦了，跟丹儿真的越发的像了！我刚刚给你的玉珠可要好好收着，那可是我今日在清真观为你们两口子求回来的，你与殿下一人戴一个，天尊会保佑你们逢凶化吉的，还能早生贵子呢。”

“好好好！女儿已经收好的，一定戴着。”

当他们一进房内，就见向嬷嬷已经坐了起来，千夫人忙殷切地笑道：“哎哟，这位嬷嬷已经醒来了！真是太好了。我都担心了几天，想着再不醒来该怎么办好呢。”

向嬷嬷想下地行个礼，可惜双腿软弱无力，只好向他们微微点了个头算是问安了。

“听小双说嬷嬷夜里不慎失足掉进城外的湖里，幸好她的贴身侍卫救了你上来。当时小双他们把你送来的时候，奄奄一息，真是吓了我一跳，不过大夫说你只是呛了水，只是昏迷着。可没想到你这一睡就睡了三天三夜了。”

向嬷嬷听千夫人说话听得有点糊涂了：小双是谁？？贴身侍卫又是谁？还有，自己明明是在宫里跳湖，怎么就成了在城外？

千紫丹对千夫人道：“娘娘，嬷嬷她才醒来，肯定饿了，不如你带他们去厨房准备点好吃的来吧。这里有我与蓝凤照顾她就好。”

“对对对，是要的。”于是，千夫人带上那几个丫鬟一同走了出去。

蓝凤确定他们走远后，便把门紧紧关上。

“老奴冒昧问一句…”向嬷嬷见没其他人在，才慢慢问道：“方才夫人口中的小双…是何人？”

千紫丹坐了下来，对着她笑了笑道：“是我呀！我娘就喜欢叫我的乳名，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哦…这么说来，是娘娘救了老奴？”

“正确来说，是子墨救了你…”千紫丹这才想起她应该不知道谁是子墨，解释道：“子墨是我的死士，暗卫，曾是子赤大人手下。”

“可…”向嬷嬷还是不明白：“老奴为何会在宰相府？”

蓝凤回答道：“娘娘不想在宫里把事情闹大，才特意将你送到这儿的。嬷嬷您也不是不知道，在宫里自寻短见，可是大罪来的，若在宫里把你救活过来，肯定要被问罪的。”

向嬷嬷别过脸去，嘀咕道：“可是老奴并没要你们来出手相救，由着老奴死去不就好了。”

千紫丹笑道：“你不觉得这么死去是很可惜的吗？更何况你是个难得的人才。”

“我在这世上什么都没了，活着又有何用？”

蓝凤好奇问道：“为何没用？难道是因为，姓戚的殁了，您老人家就要跟着一块下黄泉才甘心？”

向嬷嬷冷笑道：“老奴这一辈子，庸庸碌碌，一直都为着别人而活着，年轻的时候给戚家当乳母，以伺候他们而活，后来有了自己的女儿，想着以后就为自己的女儿而活。可女儿没了，戚明香就成了我活着的寄托。可当我知道她居然是杀我女儿的凶手，我活着的意义就是要替女儿报仇。如今，连凶手也死了，我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用…不如早点去黄泉见我女儿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