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样的结果,全场一片哇然,这本应是一场斗得难分难解的争夺战,往年大伙都是看得又紧张又兴奋,想着这趟也是一样。可现在开场没半盏茶的功夫,花灯就被抢到了,也宣布了结果,原本满腔热情而来的观众彷如被泼了一盘冷水,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而台上那百来个原是干劲十足来抢花灯的参赛者们,更是一下呆住了,自己才刚刚开动,就宣布了胜利者,换作谁也是无法接受的。
随即他们纷纷走过来围住丁安逸和阿烈,很是不忿地嚷道:
“三公子,这人连爬都没爬上去就拿到了花灯,可不合规矩吧!”
“就是呀!这些年,咱们每个人都是规规矩矩爬上去抢的,若这样被谁先抢到了,自己也是输得心服口服。可这人却把这规矩破坏掉,连爬都没爬就赢了,叫咱们如何信服?”
“说得对!而且我还瞧见是他是故意哦用石块把挂着花灯的竹竿给打断的!他这分明就是使诈!”
“哎哟,这不仅是使诈,还是作弊呢,怎成?!被这样的人赢了,咱们怎样也不服的!”
“不服!不服!”
“确实很不公平,那么要不重赛吧!”
“重赛好!重新来一场吧!”
“重赛!重赛!”
…
见到此刻群情汹涌,王泓忙走到丁安逸身边低声劝道:“那个…三公子,您瞧大伙现在这般激动,那要不…顺应民意,重赛吧!”
他现在可是跟其他人一样焦躁得很,眼看那十二两金子就要落到自己口袋里,却一下子被人抢走,瞬间见财化水,他真是哭也没眼泪了,只能暗自叫苦。所以他当然赞成重赛,这样起码还有一线生机!
随即,阿烈一个凶狠的眼神射到王泓身上,若不是有那么多人在看着,他还真想扑过去将他的嘴撕烂。
丁安逸看着王泓,莫名地问道:“黄师爷哦!我说,重新来一场…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呀!”王泓理直气壮道:“公子您想想,这么多年来,你们丁家举办这个大会,还要大伙爬上去摘花灯,无非就是要大家步步高升,百尺竿头,图个好彩头,对吧!可这人却把这场大会搞成啥样了,这么把花灯打了下来,好像就是要把咱们来年的好运气都打掉一样,多不吉利呀!更何况,他借助外力得到花灯,摆明就是作弊,咱们都看的阵阵的,这样的确是有欠公允,也难怪大伙这么不高兴。三公子,这年还没过完呢,别闹得大家都不愉快嘛,干脆就重赛吧。”
在人群中听着的林卫冷嗤一声,暗想:他居然还有脸说别人作弊,他自个不也在作弊吗?
而大山却啧啧地赞道:“哎哟,这还是头一回觉着这王八羔子挺有用的!”
好不容易从棚架上爬下来的狗子奇怪问道:“大山哥,你为何这么说?”
大山睨了他一眼:“你这条够怎不能用脑子好好想想,他现在可是为俺们争取重赛的机会呀!若不重赛,咱们那十二两金子不就没着落了吗?”
“可是…”狗子看着阿烈,有点佩服道:“我觉着那位大哥刚刚那套功夫挺利落的嘛,一眨眼的功夫就把花灯弄到手了。”
大山用手指狠劲戳着他的额头,很不爽地骂道:“你这狗崽子到底站哪边的?!他现在可是俺们的敌人!”
“疼疼疼!别戳了,大山哥,我知道错了!不说了不说了!”狗子不断求饶。
这时丁安逸微微笑道:“黄师爷,你初来,有些事你就不清楚了。其实咱们每年定出的规矩只是说‘谁先把花灯拿下来,谁就赢’,其他要求倒也从来没提过,更从未说过花灯掉下来不能接住的话。阿烈能想出这么便利的法子,算是他的本事了。而且,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花灯打下来的,大家都是看到的,又怎算作弊呢?而且…”丁安逸朝着众人道:“你们没有他那样眼明手快,就只能怪你们没他那个本事,所以根本没重赛的必要!”
大家顿时沉默了。
王泓本想继续劝说,可被张庭拉了过来,捂住了嘴。
良久才有一个人在人群中喊道:“三公子,他现在是你家里的人,你肯定是故意偏袒自己人了!你这样是不是不想把那十二两的金子分给咱们?!”
随即,人群中又有一个人附和道:“难道三公子是刻意找人来抢花灯,把金子赢回自己的兜兜里吗?”
顿时他身边的一个男人喝到:“闭嘴!这样的话也可以乱说的吗?丁家是绝不可能做出这样无耻之事的。”
然后另一个男人道:“就是说嘛,一码事归一码事,怎把丁家人也扯到一块?别忘了,你现在还是靠着丁家吃饭的!”
其他人也纷纷为丁家说词,并怼向那个胡说八道的家伙。
见状,丁安逸也没必要解释太多了,正想就此结束这个大会就算了。可这时候丁安静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堇玥走了过来。
堇玥指着阿烈厉声道:“我不管你们要不要重赛,可是这个人根本没资格来领取这份赏金!”
此话一出,全场又一片哇然。
丁安逸虽然与这个小公主甚少来往,不过也明白她可是比长公主更麻烦的人,她每回来干预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可不管她也不行,只好笑容可掬地应付她一下了:“公主殿下,请问我家下人为何没资格呢?”
堇玥很笃定地道:“因为这人根本不是大夏的子民。他来自何方何地,谁都不知道。府衙在审查他杀人一案时,根本没查出他的底细来!这样不清不白的人,肯定就是个细作。说不定他是想拿这笔金子回去见他的同伙,然后再密谋来侵占咱们大夏的国土呢。所以这赏金绝不能给他。”
丁安逸苦笑道:“公主殿下会不会想太多了?我看他也不像那样的人…”
堇玥瞪了他一眼:“细作有样子给你看的吗?若被你看出,还叫细作吗?我不懂你们这些男人脑子里到底是装什么,非要留下这么个可疑的人在这里,若有个不慎,咱们可都会遭殃的。更何况还是个杀人犯!我不会因为几句证言就随便相信一个外族来的陌生人,我可是大夏公主,有必要守护自己的百姓的。”
丁安逸有点为难道:“公主此话似乎…”
“本公主不马上找人来抓人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堇玥鄙夷地撇了阿烈一眼:“让一个来路不明的杀人犯这么堂而皇之地在外面走动,只是我尊重我皇兄的决定,可不代表你就有与其他百姓一样的资格来参加这种大会以及领赏金,因为不晓得你之后还会做出杀人之外的什么出格的事来害我们的百姓。我更加不会允许一个连国籍都不说出来的细作在此胡乱生事。”
阿烈被这样说得面红耳赤,又生气,又不悦,若不是被丁安逸拉住,他还真像转身就走。
突然,堇玥的手腕被什么人抓住。
她扭过头一看,竟然是小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小鹄一个巴掌打了下来。
全场所有人又再一次哗然。
而夏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心里一惊,有点紧张,行过去拉一把,可被炎玥拉住。
此时堇玥捂着被打的小脸,莫名地看着她喊道:“你疯了!?”
小鹄冷笑道:“我可正常得很!!现在疯的是你!”
堇玥恼道:“你这个女人胡说些什么?”
小鹄冷冷地看着她道:“是你在胡说吧!你当着那么那么多人的面,说他是什么?杀人犯?张大人之前不是已经澄清了吗?他根本不是杀人犯,他是被冤的!你还敢这么乱叫?”
堇玥不屑地笑了笑:“天晓得!仅凭陆城那位师爷的话,就能说明他没杀过人?无人证,无凭据,就这么洗脱了嫌疑,也太儿戏了吧。我在百济国的时候可是见识过人家审查案子十分严谨,不会轻易错判和误判一个人的…”
“百济国?!”小鹄有点愕然,随即笑道:“我不知道你在别的地方看到什么,可是,有一样叫事实。在山上的废屋里找到的两具女性尸骸就是最好的证明。胡家父子把奸杀了的女人埋在那儿,程家姑娘在山上被奸杀的时候,阿烈就碰巧路过那里,他们来不及把尸体埋了,所以才被人发现,这奸杀案就这么曝了光。于是阿烈就被他们父子两给冤了。仵作可是在尸骸身上发现了胡公子的腰带,这可是铁证。而且程家父母也老实招拱了,他们女儿失踪的那一天就是被胡公子约走的。只不过姓胡的老头用权势威吓他们闭了嘴巴,改了口供,所以阿烈就这么当了替死鬼。这就是你要的人证物证,张大人在审查的时候把这些都查得一清二楚了。张大人,对吧?”
见他们朝自己看过来,张庭有点不好意思,谦卑地向他们鞠了一躬:“这也要多亏府衙上下各位不眠不休的努力才查到的,下官不敢居功。”
小鹄朝堇玥笑道:“这一下,你相信阿烈是清白了吧?”
堇玥完全没想到这案子背后还有这么多内情,一时有点难为情,强作镇定道:“就算他真没杀人,可也不见得他就是个好人!!来这么久,他就是不肯说自己来自何方,那八成是因为什么见不得光的目的才来的吧,很可能就是他们国家的储君派他来刺探军情的,他就是个细作…”
“啪”的一声,她的脸又吃了一记耳光。
“你居然敢打我两次?”堇玥顿时火起,朝自己身后的内侍和宫女吼道:“你们愣着干嘛,快来拉开她呀!!”
内侍和宫女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才道:“是!”
当他们正要上前帮忙的时候,芙蓉马上挡在他们的面前,一手拉住他们的手臂,他们顿时痛得哇哇大叫。
小鹄朝在场的人大声喊道:“你们给我听好了,我这婢女有多少能耐你们不是不知道的。谁要死想过来多管闲事就过来吧!看谁会一块遭殃!”
一听到这半带恐吓的话,周围的人不仅不敢上前,反而后退了两步,连那些来抢花灯的壮汉也离他们远远的,免得殃及池鱼。
此情此景,堇玥开始慌了,只好靠自己了。不过,她行动不便,手又被小鹄紧紧抓住,想尝试挣脱也挣脱不开。
无奈下,她只好问:“你这到底想怎样?”
“我没想怎样!”小鹄笑吟吟道:“我现在只是想教你做人的基本礼貌罢了。”
“礼貌?”堇玥冷嗤道:“呵!你也配?!我堂堂大夏的公主,你却当众打了我,根本就是以下犯上,完全没礼貌可言,还敢说要教我礼貌?!真是笑死人!”
小鹄毫不畏惧地道:“我怎不配?我可是你的嫂子!”
“真可笑!你算哪门子的嫂子?!”堇玥很轻蔑地撇了她:“区区一个外族嫁来的女人居然敢跟我谈辈分?不知天高地厚!就算是在父皇母后面前,我也是他们最疼的掌上明珠,他们更不会舍得打我一下!你现在打了我两巴掌后,还敢说是我嫂子,真够无耻的!”
“你当不当我是嫂子,我不在乎!但是,”小鹄指着阿烈,向她道:“你必须向他道歉!”
“道歉?”堇玥以为自己听错:“你说让我道歉?你是不是没睡醒?!凭什么要本公主向一个细作来道歉?”
小鹄又一巴掌打了下去,吼道:“你又凭什么说他是细作?!”
堇玥莫名地又挨了一个耳光,肚子里憋着的怒火一下爆发了:“你这个腌臜货!!真是好岂有此理!我就喜欢喊他细作细作!你能怎么着?难道我有说错吗?他就是他国派过来的细作!就应该拉去严刑拷打!”
“啪”的一下,小鹄又打了她一个耳光,然后指着她呵斥道:“说呀!继续说!你说一次,我就再打一次!打到你懂得学乖为止!”
堇玥立即闭上了嘴巴,瞪着她,咬了咬唇,半晌没说出话来。
见她不说话了,小鹄觉得有点好笑:“我现在只是打你的脸,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若换作我娘出手,肯定当众打你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