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玉章明白人都是有自由和权利,她这说法也没错,可他就是嫌烦,有阿康日夜跟着已经够累赘,他不想在揽多个包袱,可若直接说不准又显得自己有点野蛮霸道,最后也只能闷闷道:“随你吧,反正别碍着我。”然后就丢下碗筷回房里去了。
杨念则得偿所愿跟着他们走,心里窃喜,吃完饭后就高高兴兴地去收拾行装…
第二日,他们就出发去了渡头乘船回去芜洲。
船只在江河上悠悠地顺风而行,迎面扑来的嗖嗖寒风令人格外清醒。
关玉章问船家借了钓具,独自坐在船尾静静垂钓。
杨念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一动不动地拿着个鱼竿,揶揄道:“这么冷的天,水里的鱼都潜到水底去了,你还能掉到鱼吗?”
关玉章没应她。
她又试着说:“其实奴家有个问题一直想问请教一下大夫,不知行不行?”
关玉章依旧沉默。
“你没说不行,那我就问咯。”杨念故意挨近他,细声问:“那晚,你跟我说的那个故事,里面的那个男孩…是说的你自己吧?”
关玉章还是没有反应。
杨念继续笑着道:“那么里面男孩喜欢的那个女孩…是谁来着?”
此时关玉章的眉心抽动了一下,可仍没答话。
杨念笑了笑,故意拉长声音说道:“那女孩该不会就是阿康小哥口中的那位娘娘吧?”
关玉章猛地扭过头来,低声怒道:“别胡说!”
难得见他有如斯大的反应,杨念暗喜,肯定自己是说中了,便得意道:“别装了。那晚阿康小哥就说过,关大夫您是说一不二的人,可若有娘娘在的话也许能说得动你。这足见那位娘娘在您心中的地位是举足轻重的。”
关玉章眉头紧皱,收起鱼竿,站起了身子,怒目俯视她道:“休得胡言乱语!人家堂堂王妃,怎是你能随意诋毁的!若你还想跟着去华城,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巴!别给我惹出什么麻烦来!”
说毕,转身就走。
杨念却乐呵呵道:“怎么,不钓鱼了吗?”
“鱼都被你吓跑了!!”关玉章愤愤地这么应道,然后走到船头。
杨念扭过头看着他的背影,满意地笑道:“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既然让我找到你与王妃之间的趣事,我绝不会轻易放过的!你搞砸我在将军府的差事,我也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说不定还能借助那位王妃令我回去西土呢!等着吧!”
而关玉章走到船头,坐了下来,重新抛下鱼线,一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凝视着船头溅起的白色浪花,耳边回荡着刚才杨念的话,心里闷闷着:“重要又如何,偏偏老天爷给我开了这样的玩笑,把我们带到这个封建的世界,重新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嫁人了。我什么都做不了。不过回想起来,来这里之前,我跟她甚至是没说过一句话,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闯进我的心里的??明明小时候她还说过我不配当医生的,我还很讨厌她的。那时我也只知道她是林医生的女儿,偶尔还会听到我老爸说起这女孩在普通的学校成绩也不差,还时不时参加什么书法展,都是头三名的。长大后第一次见她…是在哪儿呢?哦…哦哦…对了,是在老爸医院实习的时候,那时林医生的儿子月鸿哥还是我的实习导师。那一日,她来医院给月鸿哥送换洗的衣服…想起那时就好笑,她居然当着医院的同事说月鸿因为忘记了女朋友生日而怕被骂就躲到医院里一个礼拜不回家,还说月鸿结婚后肯定是个老婆奴。她也没瞧我一眼。我想着以后应该还能再见,到时再在她面前显摆一下也不迟。可自那次后她也没再来医院。不过,我常听到林医生和月鸿哥提起她:‘月鹄这丫就是势利,让她帮我做个宵夜也要收我一百元!’‘自从她上大学后,家里的饭都不好吃了,月雁的手艺也没她好!’‘玉章,我跟你说,我家这个小妹特别天真,以为戴着那枚破戒指就可以遇到以前的朋友,殊不知她身边的同事都笑她奥特曼。’…听得多了,我也时不时就在梦里见到她。之后我老爸从医院退休,在外面的开了私人诊所,要我实习完就去诊所帮他。我当时的女朋友也说在私人诊所会比较有前途。当然,她说的前途是钱财的钱。反正也是医生一个,去哪里都一样,于是我就去了老爸的诊所上班。诊所是开在市中心高级写字楼的十楼,楼上楼下都有许多不同的私企和外企,所以平日都有不少上班一族来看病,但大部分都是OL…”
这时鱼丝抽动了一起来,关玉章用力拉起鱼竿,把上钩的一条大大的青鱼扔到急甲板上。
旁边的船夫走过去把鱼捡了起来,咧嘴笑道:“这位先生,手气不错!!这么冷的天气也能钓到青鱼,今晚咱们可有好吃的了。”
关玉章没应答,只向他挥了挥手,然后再把鱼线抛出去,一手托着下巴,仍旧默默看着船下的朵朵白色浪花,继续刚才的沉思:“现在想来也怪,那时候明明我与老爸一起坐诊的,可是那些来看病的OL就偏偏挤到我的诊室来,就算要排队,他们也会等。就因为这样,我那个女朋友颇为生气,为了这件事而来我诊所吵过很多次。我最受不了这种女人,总为这种小事而大吵大闹,吵完后就会生气一段时间等我去哄她。我可不喜欢做这种事,最后我只能分手了,这样我也清净了许多。不过,似乎我分手的消息传出去后,来诊所看病的女病人又增加了不少,每天我都不能准时收工。不过,也有个意外,我发现她就在上面二十楼的外企上班,而且也不时来看诊。只是,她每次都不来我这,而是去我老爸的诊室的。后来我忍不住问我老爸为什么她只看他的门诊而不来我这边,我老爸说她嫌我这边人太多,不想等…这问题我也想不到很好的解决办法,不过不知为什么,我就是想让她坐到我面前来看个病,然后想当面说一句‘我终于当了医生是不是很意外’。之后我从老爸口中得知她原来夜晚经常加班,我就想或许晚上她可能会来诊所看一下的,于是我把开诊时间延迟到晚上十点。这样过了半年,我与她始终没能正正式式地碰上一面,不过却遇上了我的高中同学David,提起这家伙嘛,也不是说不好,就是太会利用人。读书时就总是跟我交好,也只是为了让我帮他在他父亲面前挡驾,然后自己好出去跟那些狐朋狗友去玩罢了。所以重遇他,我也只是礼貌上打个招呼就算了,根本没想过要深交。可他公司的女职员来看病时告诉我,原来她与David正在拍拖时,不知怎的,我犹如掉下了万丈深渊一般,整个人都down,down,down…或许就是那时开始我才知道,她早已在我心里面…”
鱼丝又动了,而且比方才的还抽得厉害。关玉章此趟用双手扯起鱼竿,一条石斑活蹦乱跳地跃然空中。
他把战利品随手一扔,又扔到了后面的甲板上。之前的那个船夫跟另一个人跑过来一起搬走石斑,并欢喜喊道:“瞧这先生一下又一条了,咱们也来一起钓吧。”
不一会他们几个船夫也拿着钓竿坐到一边钓起来。
关玉章没理他们,继续托着下巴钓鱼,脑子里还是萦绕着昔日的事:“我想见她,我想跟她说话,我想告诉她David根本不适合她,当然,起码我是这么认为,我会比他更好。不过,我总没能找到个好机会与她碰上面。每次只能静静看到她来诊所,然后静静看到她就那么离开。而David这家伙也三不五时约我去喝酒,在我面前也会提起她,不过多数都是抱怨她很没情趣,出去吃个饭也是精打细算,要不就是说这家餐厅太贵,要不就是说那家饭馆不好吃,最后都是买菜回家煮,诸如此类的话。不过我听来却很喜欢,我本身也不喜欢在外面吃。可惜这老天爷偏偏这样作弄我,也作弄了她。因为,我见过David与一个女的在酒吧或者餐馆搂搂抱抱的,而且不止一次。那个女的我有印象,是他们公司里的一个部门主管,记得叫Micheal,而且还是住在我对面的公寓。我很气愤,可我又做不了什么,因为她在那时候始终是不认识我。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日在她下夜班的时候默默等着她,看着她上公车离开,才安心。有一次在家里听老爸说什么她这么年轻却要承受这种痛苦,我就问她到底有什么病。老爸说她也没什么大病,只是身体很虚弱。她表面上看似正常,实质上其体质要比正常女人都要差,而且还有贫血,是不适合怀孕,即使怀孕了也有可能生不下来。我明白对女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个要命的噩耗。她肯定知道自己有这样的问题,可她能承受得起吗?而David的家人也不可能接受一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媳妇。我更不想看到她伤心难过。于是在那一天,我想去他们公司找她,不管用什么理由,这趟我一定要跟她好好说说话,我要她知道即使没有小孩我也不会介意。可惜,当我走到他们公司门口时,就看到几个警察押走了她。我记得当时她是多么的惶恐和无助。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她被怀疑亏空了公款。我找了David出来探了一下口风,不过似乎他也是没法相信自己的女朋友做出这样的事来。那时,我也开始动摇了,觉得她似乎真的做了这样的事…”
鱼丝又动了,关玉章使劲往上拉起鱼竿,这次居然是一只四十厘米长的龙虾。
关玉章又一个习惯动作,把龙虾往后扔到甲板上。
在一边钓鱼的几个船夫忙凑了上来,纷纷惊讶道:
“天啊!!他怎么钓的?”
“我们刚刚连条小鱼小虾都没钓到,他却连龙虾也钓上来了?这季节龙虾应该休眠了才对呀!”
“管那么多!咱们有得吃就行了!”之前的那个船夫拿来个水桶把龙虾装进去,殷切地对关玉章笑道:“先生!你慢慢钓!若需要喝茶,俺家给你端来!”
关玉章完全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顾托着下巴想自个的事:“没多久,这案子就判了,她被判了有罪。虽然她暂时假释出来,可依旧要归还所以亏空的款项给公司。我知道这结果后,很心痛,我想找她问清楚这是怎样的一回事,可惜,我找不到她。月鸿哥也说他的父亲已经说了要跟月鹄断绝关系,他这个当哥哥的也不能再管她的事了。我那时也不知怎么做。之后我见到David与另一个旧同学出来喝酒。我觉得有点古怪,幸好这个旧同学也是我的旧同学,于是我约了这个旧同学出来,灌了他几杯酒就全都招了,其实是David以他的名义开了空头公司亏空了公司的钱,然后找月鹄当了替死鬼。我当时真想狠狠揍他一顿,不过我明白最重要的是要给她上诉。于是拿着拍下他醉后招供视频的手机,匆匆去她,不过我完全不知道她在哪儿,也不知道她平时常去哪里,我应该怎么找?我彷徨地开车在外面游荡乱找,可惜什么也找不到。到了晚上下起绵绵细雨,我才意兴阑珊地开车回家时,经过对面那栋公寓就看到了那个叫Micheal的女人送林医生从公寓走了出来。林医生看上去像是哭过,隐约间我听到那个Micheal说会把月鹄找回来。我想也许盯着这个女人就能找到她。所以我就把车停在公寓门外看着。果然,那个Micheal回去换了身衣服后又出来开车离开。我尾随她的车后开着。大概一个小时,我跟着她的车来到海边的悬崖上,看到月鹄一个坐在那里…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她…肯定是很绝望,我原先以为她只是坐在那里吹吹风冷静一下,可没料不到下一刻她就真跳了下去…”
手中的鱼竿这会又动了起来,他一用力,就拉上来一只章鱼。
早就在他身后的几个人忙帮他接住:“哎哟,这趟是章鱼!!”
先前的那个船夫给他递了个新鱼竿:“先生,这个章鱼很难弄出来的,您先用我这鱼竿吧,后面的交给我就好了。”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关玉章也不客气地接过他的鱼竿,继续。
其他人纷纷乐道:
“你猜下一水能钓上来什么?”
“说不定是只大螃蟹!”
“我觉得可能是鳗鱼。”
…
听到这边很热闹,杨念和阿康都走了过来。
“你们这么多人在这儿做什么呢?”阿康看到有个船夫在弄着一只大章鱼,好奇道:“大叔,哪来的章鱼?”
那船夫笑呵呵地指着坐在船头钓鱼的关玉章:“是那位先生钓上来,而且刚刚还钓了青鱼,石斑和龙虾呢。”
“真的?!哇,天!关大夫…”
阿康正想叫他,可被周围的人拉住,示意他细声点,同声道:“现在可别打扰到那位先生,说不定下回还能钓到什么好东西上来呢!”
杨念失惊打怪地看着关玉章的背影,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这个人居然在这种天气还能钓到鱼啊?!而且还钓了这么些奇怪的水产!!他到底是大夫还是渔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