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罪者 第一百一十九章：暂时取得信任

武关，联军统帅府。

孙愚抱着手炉，裹着大麾端端正正的坐在屏风后面的茶桌软垫上，双目微阖，呼吸匀称……似乎是睡着了。

反观屏风的另一边，李谦朝上首处躬着身子，拱手站在节堂中央的精美地毯上，低垂着眉眼，口中念念有词。

他在向台阶上的姜离汇报着近两个月来，南郡发生的所有事情……

怕是常年习武的缘故，姜离并没有感觉到凛冬的寒意，与李谦和孙愚的皮裘裹身恰恰相反，他只穿了一件稍显单薄的罩衣，几乎是袒露着半边胸膛看似十分慵懒的撑手斜靠在连接着软垫的梨木圈背上，一边随手拨弄着竹简，他偶尔抬起头来，目光灼灼的望向了李谦。

“这么说，是唐休逼死了卫殇？”

“不然，大都督只是痛陈利害……且不管结局如何，都是那卫殇自己做出的选择！”

“嗯！”

姜离对此不置可否，稍稍挑眉道：“你可曾看到唐休在郳妫的帐篷里面做了什么？”

“回大君的话……”李谦闻言苦笑，愈发佝偻着肩膀道：“当时，大都督刻意驱散了左右，卑职因此未敢上前！”

“他待了多久？”

“差不多一个时辰！”

“嘶……”姜离长吸了一口气，恨恨从圈背里直起了腰身，又落肘撑在了长案桌面上，不断用双手揉搓着脸颊道：“还有没有人其他人看到他走进了郳妫的帐篷？”

“除了卑职和郳妫从秦国带来的那几个侍女，再没人看到……”

“把她们都杀了吧！”良久，姜离很是无奈的从指缝中现出了真容，淡淡道：“晚些时候，你去周边县城里寻个懂行的婆子……给郳妫验身！”

“是！”

“唐休为什么点名要你护送郳妫来到武关？”

“卑职离开以后，他曾单独面见了马三！”

李谦神态恭谨，言语不卑不亢道：“具体谈了什么，卑职并不知情……”

“好吧！”姜离从李谦身上收回了目光，转头朝节堂左侧的屏风问道：“敏初，你怎么看？”

“公子休欲取汉中！”

“……”

得见孙愚缓缓从屏风后面现出身来，李谦连忙拱手作揖，继而收声立在原处，眼观鼻，鼻观心，作老僧入定状。

“哦？”

写在孙愚脸上的，是一抹智珠在握的笑容……这让姜离感到安心，随之消减了苦恼，乐呵呵道：“敏初有何高见，说来听听！”

“大君明鉴！”孙愚走到了李谦的身边站定，抱拳道：“拿下南郡之后，咸阳门户洞开……公子休若有争功的心思，那也没必要单独把李大人支使回来……估计是老毛病又犯了！”

“老毛病？”姜离伸向杯盏的大手突然就停在了半空，颇有些疑惑道：“他怎么了？”

“犹记得在靠山镇的时候，公子奕曾对萧白衣提起过……安全感！”

“安全感？”

“安全感能消磨人对未来的恐惧……”孙愚侃侃，含笑道：“公子奕的安全感来自于萧白衣和屈尽忠，公子休的安全感……以前是那十万丹阳力士，如今嘛……他想要一块地盘，使之能在这乱世中安身立命！”

“即使他取了汉中，也守不住的！”姜离摇了摇头，十分不屑道：“虎儿智短，冲锋陷阵或许罕逢敌手，论起持盈守成……那还是算了吧！”

“他也没想过要守住汉中！”孙愚嗤笑，继续说道：“他需要的是筹码……能在秦亡之后，与诸侯们分庭抗礼的筹码！”

“汉中？”

“汉中可是一个好地方呀，眼馋它的诸侯怕是不在少数，公子休想拿了汉中，寻诸侯们换取更多的好处，以保全在他未来在宁州能东山再起！”

“……”

“南郡之战，秦王对公子休可谓关爱有加……几乎是把南郡拱手让给了他，可他呢？不识好歹，堪堪是为了一己之私，竟做出了这等趁火打劫的勾当……真是，可喜可贺呀！”

“可喜可贺？”姜离苦笑，不由得莞尔道：“敏初啊，你也说了汉中是个好地方，唐休这样不听调令，私自出兵的行为，不仅是在对秦国趁火打劫，对孤，那更是等同于背叛呐……怎么就可喜可贺了？”

“大君还是莫要和他计较了吧……”

孙愚面带无奈，哭笑不得道：“微臣可不想以后在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发现这酒里边被小师妹放了些要命的玩意儿……唉！”

“哈哈哈哈！”听得孙愚的打趣，姜离顿时就笑开了花，举杯一饮而尽道：“也不知唐休这匹夫有什么好，竟能让玉绾甘心为他豁出命来和孤作对……简直……简直气煞孤也！”

“为了能活得舒坦，臣还是希望大君能在这件事上，多给公子休一点支持吧！”

“今儿硬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

“大君！”孙愚收起了笑脸，郑重其事道：“就目前看来，如果李大人没有说谎……公子休的确是可信的！他的缺点很明显……贪恋美色，冲动易怒……这样的人成不了大气候，有您在一天，他便翻不起浪来！”

“这话孤爱听！”

姜离把空空如也的茶杯轻轻放回了案桌上，大笑道：“三十年内……孤要取他性命，易如反掌！”

“他应该是派了马三到上庸调兵去了！”孙愚话锋一转，又道：“这也是他唯一还算聪明的地方，知道不能用您的乞鹿军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万一被怪罪下来，他也算有了借口回旋的余地！”

“那你说，这一次……秦王还是会放任唐休率兵在关中大肆捣乱吗？”姜离失笑，语带讥讽道：“继续用亲情感化他？哈哈哈哈！”

“估计会逮着他往死里打……到那时候，就需要大君给与他更多的帮助，雪中送炭嘛！”

“如此甚好！”打定了主意，姜离撑手起身，狠狠的伸了个懒腰道：“且让他替孤前去拿下汉中！”

“李大人！”孙愚转过头来，冲李谦拱手笑道：“这段时间实在辛苦你了，若不然，就待在武关过个安稳年吧……出了正月再回南郡，如何？”

“固所愿，不敢请尔！”

“哈哈哈哈哈！”

心情大好的姜离踱步走下了台阶，径直来到节堂门口站定，仰天大笑道：“孤很好奇，唐休最终会把汉中卖给谁……姒崇介吗？哈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