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罪者 第六十章：后会有期

“敬之啊，此去长平……你有几分把握？”

携手并肩走到了王宫门口，伯婴停下了脚步，又挥手驱散了左右侍卫，满脸忧心忡忡道：“孤听说，那儿可是有韩军重兵把守啊，丹阳军不过万八千人，合适吗？”

“战争……谁能有万全的把握？”

听着伯婴语带关切的问话，唐休不由得心中一暖，继而缓缓回过头来，垂首笑道：“任他风急雨骤，虽万千人，吾往矣！”

恰逢午后的阳光暖暖披洒在身前一眼都望不到边的长街上，伯婴抬起头来怔怔望向了唐休的脸，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盘郢虎身上散发出缤纷七彩的光，如同昊天的神辉溅落在人间，立地而呈祥……

“伯婴兄为何要这样看着我？”感受到伯婴异样的目光，唐休挑了挑眉，疑惑道：“莫非，我脸上有东西？”

说着说着，唐休还煞有介事的伸出手来仔细寻摸着自己的脸。

“孤只是觉得，你的存在，怕是因为昊天老爷不忍心让百姓们再受苦了……他也想结束这个乱世！”

“伯婴兄真的认为我能成就像桓公和庄王那样的不朽伟业？”

“他们可没有天赐神勇！”伯婴笑了笑，肥脸上写满了早已洞察一切的狡黠：“孤始终相信，吾弟敬之将来一定会带着楚力士们饮马澜江，与天子射鹿为宴，钟鸣而鼎食！”

“如果真有那一天，我希望是由伯婴兄来为我敲响逐鹿原的圣钟！”

“当然！”伯婴再次凑近，握住了唐休的大手，不断颔首笑道：“舍我其谁！”

“如此，伯婴兄珍重！”

唐休后退几步，深深凝望了曾侯伯婴一眼，而后拱手鞠躬，一揖到底：“山长水远，我们后会有期！”

“贤弟珍重，后会有期！”

“……”

说完，唐休直起了腰背，自顾转身朝来时的方向大步踱去……

“且慢！”

“伯婴兄？”

“唉！”

唐休堪堪才走出去不到一丈远的距离，曾侯伯婴终于还是唤停了他的脚步，挣扎片刻，于唐休的满脸疑惑之中，伯婴咬牙脱口而出说道：“孤再给你步兵一万，外加战车三百！”

“当真？”

但见伯婴脸色不似作伪，唐休顿时就情不自禁的激动了起来，逐渐呼吸急促道：“伯婴兄何故如此？”

“你我相知总角，可谓情深义厚……”

情急之下的话一出口，曾侯伯婴自知没了回旋的余地，当下也不矫情，顺水推舟道：“曾国中立已久，孤没法亲涉战场以助吾弟之锋芒，唯出钱出力，聊表寸心！”

“伯婴兄……”

“你先别忙着谢！”挥手制止了唐休想要再次鞠躬的动作，伯婴无奈摇头，苦笑道：“打从这一万步兵跟着你离开樊城的那一刻，便与孤再没有任何瓜葛，他们不许穿着曾国的衣甲，也不能手持曾国的武器，他们，从此效忠于你，作为楚人去为了楚国而战斗……待到将来你来不再需要他们了，或是战争结束了，再放他们回来吧……如果，那时候他们还活着！”

“……”

“曾国也不缺那种立志想要建功立业的好男儿……只是孤胸无大志，又不善兵戈，总不能埋没了他们的满腔热血吧……”伯婴继续说道：“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相比较孤这样软弱无能的主公，他们更需要你！”

“……”

“最重要的是，孤希望他们能帮得上你……敬之，孤没有兄弟，父母亦仙游甚久，每每想要缅怀些什么，唯有在郢都的那几年，与你，与虎姬朝夕相伴的那段美好时光……听说你就要去宁州了，你知道的，从樊城，到牛角关，路太远，车马太慢……孤很害怕，害怕这一生，从此再见不到你……”

“伯婴兄！”

阳光太过于刺眼，使唐休不自觉红了眼眶，他看不清曾侯伯婴的形容，却能无比真切的感受到那些情到浓处，难以言表的不舍……良久，他似乎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终究是无语凝噎。

“当然，这些都是能理解的！”

伯婴以袖覆面，来回擦拭了几下，又哽咽道：“你从小就喜欢自由……如今有了机会，是该走出家门，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伯婴兄，珍重！”

“吾弟珍重！”

“……”

唐休回到临时官署的时候，面色依旧沉重，整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好在黄昏近晚，留守在花厅里相顾唉声叹气的薛十七和马三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甫一看到唐休缓缓走近的身影，他二人赶紧起身迎了过去。

“主公，那个大块头是您从哪儿买回来的？”

火急火燎的薛十七率先开口，并朝唐休扬了扬手中的羊皮收据，义愤填膺道：“我滴个乖乖呀，十二万钱……这人牙子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咯，连您也敢哄骗！”

“敢问主公，那人牙子如今身在何处，待末将先去会会他！”没等唐休说话，马三又接口拱手愤愤不平道：“敢欺您不懂这其中的道道，简直是……茅坑里点烛，找死啊！”

“曾侯送的！”

提到伯婴，唐休顿时一脸复杂道：“那厮名唤麦奘，是个羌人，生来有万夫不当之勇，稍加提点，可为我军先锋！”

“？？”

“真的！”

见二人丝毫不以为意，唐休只好将之前在王宫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娓娓道来，临到末了，他还颇有些没好气的加上了一句：“他能在我手下撑过五十个回合，虽是赤手空拳，但也比你俩强了不少！”

“主公，您这样说末将就有点不服气了！”马三撇了撇嘴没多说什么，薛十七仗着与唐休亲近，连忙反驳道：“足足一个饭桶，能有二流顶尖水平？”

“不信，你们可以去试一试嘛……”

唐休恹恹一摆手，不耐烦道：“速去整理出一万套丹阳军的制式装备，送到屯田所去！”

“主公，这里是曾国，您让末将从哪里去搞楚军的装备呀？”

“你明日一大早有任务在身，先下去休息吧！”

唐休轻暼了一脸无奈的薛十七一眼，淡淡道：“这事儿让马三去办，还有十四天，走水路应该来得及！”

“主公稍候，末将这便去一趟四通客栈……”

马三闻言也不多说，立即拱手告退，大步流星似的走出了这座临时官署。

“樊城也有四通客栈？”

“有的有的！”见自家主公疑惑，薛十七连忙笑脸解释道：“十二连环坞有近百家四通客栈，分布在九州二十一国的每一个重要城市，樊城乃曾国王都，肯定会有的！”

“……”

唐休点了点头，转身独自朝里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