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硬汉 第八十二章

迷雾忽然向着一个方向涌去，逐渐凝结。何知乐目光追随着雾气聚集的方向——

侧翻的越野车深陷在泥土里，车身上扑满灰尘，在雨水里板结成深色的泥浆。车灯罩已经碎掉了，灯泡却还亮着，刺眼的光剑插向迷雾。

雨声簌簌。

轻微的响声，一只手从车窗伸出来，抓住车门的把手。随即一个人从车窗爬出来，动作僵硬迟缓，形同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看清他的面孔时，何知乐惊得几乎叫出来。

车里爬出来的是自己！

没错，就是自己，遇到风魔那晚的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完全一致。

眼睁睁看着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东西出现，这种诡异感让何知乐汗毛倒竖。但人往往越害怕越想看清楚。何知乐犹豫着向前几步，在离“自己”三米的地方停下。站在这个距离正好能看得一清二楚，又不至于过近让自己心里发毛。

何知乐发现了阿黄，这次不是贞子的形态，而是小巧玲珑的食梦貘，正趴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伸出一只脑袋，扭着四处查看。

何知乐眼皮突突直跳。他隐隐预感到有什么不得了的事要发生了。

“自己”从越野车里爬出来后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木偶似的站在原地。何知乐看着“自己”的脸，惊奇的发现他是闭着眼睛的，就像仍在昏迷或熟睡。

忽然间，“自己”有了动作，奇怪的动作，弯腰曲腿，身体前倾……像是在……做起跑准备？！

没等何知乐反应过来，“自己”忽然迈开大步跑出去。何知乐不假思索，立刻跟上。

“自己”是要干什么呢？

前方是弥漫如云的大雾，雨丝在空气里凝结，先是淅淅沥沥，越往前雨点越大越密集。闪电伴着巨响在远远近近的地方劈下。一瞬瞬地照亮夜幕。何知乐看着“自己”穿破风雨往前奔跑，只觉得那个身影熟悉又陌生。

熟悉熟悉在他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像是一个模具里扣出来的两尊雕像，或者一卵双胎的孪生兄弟。陌生则陌生在他的姿势，他跑动的姿势是极像一个身经百战的运动员，富有节奏的身体律动，流畅的步态，摆臂矫健有力。何知乐拼命跟着“自己”跑，死死盯着前方奔跑的背影，只觉得他身上每一寸肌肉和皮肤都健壮而富有美感。他不像是在用肌肉发力，而像是有风托着他前进。就像小舟在水流中前行。毫不费力。

越往前跑雨越大。已经成了不小的阻力。何知乐累的气喘吁吁，觉得快跟不上了。可前面的身影竟然在这时候加速了！

“无论他长得和我有多像，我们肯定没什么血缘关系。”何知乐心想，他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在运动方面是个小白，可前面的“自己”有活力地像是奥运金牌争夺者。

跑过五公里后何知乐看见了火光，火光来自正前方。层层叠叠的光芒穿破迷雾射来。何知乐有些困惑，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火焰，但心里隐隐升起不安。

自己是要跑到哪里？何知乐很想问。但他没有说出口。说来难以置信，前面快速奔跑的人居然全程是闭着眼的。

闭着眼动的人有两种，一是盲人，二是梦游症患者。可这两种都不可能如此快速的奔跑，并一口气跑这么长时间。何知乐估计已经跑了七八公里了。大概是在梦里的缘故，自己并没有累趴下，只觉得迎面而来的劲风和冷雨是不小的阻力。

前面的“自己”忽然跳了一下。跨栏似得。随后毫无停顿地继续向前。

何知乐知道是遇到什么障碍了。低头看去，吓得几乎叫出来。

血肉模糊的人卧在地面上。穿着黑色的作战服，但那作战服已经像被乱箭穿过般四分五裂，变成一块块的碎步条，露出他血淋淋的皮肉。他身上惨的简直吓人，所有的表皮都皮开肉绽，如果把一个人拖到机枪口前打上一百发，如果尸首不粉碎，恐怕就是这种惨状。他的头发已经烧的变成黏稠的一层，像是光头上浇了一层石油或者黑油漆。脸上也糊满了灰尘和焦黑，面部全非。

即使面目全非何知乐也能认出他来。是马烨！

何知乐震惊地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想停下来抢救马烨，可又立即想起这是梦境，而“自己”依然在闭着眼往前冲。何知乐一咬牙，迈步追上“自己”。

正前方，穿雾而来的火光越来越亮。雨已经瓢泼，把一切浇的湿透。

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了何知乐的预料。

一路跑过来时，已经心里有了一些猜测。阿黄不会无缘无故创造一个奇怪诡异的梦境出来。从周围的情况看，这场梦是一种倒放，遇到风魔那晚的倒放。阿黄那晚大概全程是清醒的，何知乐把他揣在衣服内口袋里，翻车时何知乐撞晕过去，而阿黄很有可能毫发无损。她是目睹了当晚的全过程，现在想通过这种情景重现的倒放告诉何知乐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现在一切都太荒诞，自己居然在昏迷后闭着眼奔跑了如此长的时间吗？何知乐清楚自己是没有梦游症的。

还有……自己这是要做什么？

何知乐忽然听到了雷声，在很近的地方响起，朕的耳膜几乎碎掉！

四周的迷雾忽然流动起来，像是大风袭来刮走烟雾。几秒后，竟然云开雾散！

光芒万丈！亮白如同太阳的身影猛然出现！他站在前方，像是降世的神明，又如把守关口的猛将，与奔跑的自己遥遥相望！

风魔！风魔的本体！

风魔张口，发出的不是怒吼却是雷声！隆隆的滚雷如同成片的炸弹在旷野上远远扩散！恐惧的强电流通过脑际，何知乐这才知道先前听到的炸雷恐怕并不是真的雷鸣，而是风魔发出的声音，吼声还是喘息声？不得而知，因为风魔身上的光芒几乎令人难以直视，他耀眼的就像一个人形的太阳，人眼怎么能直视太阳的强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