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尽头 【075】老警长的嘱托

夜幕下的棠阳车站，灯光闪亮，人影幢幢……

狭长的站台上搭起了一顶顶帐篷。因为上百号铁路警察的集结，那一排破旧的小小站房已经人满为患，许多同志只能在临时帐篷里休息。

大队人马刚刚从横玉峰撤回，大家忙着吃饭。每人一盒快餐，外加一个苹果，由轨道车刚从田西车站送来。建筑工区派的工人师傅忙了一个下午，终于修好了车站的管网系统，清澈的自来水重新流出了水龙头，提供大家洗漱。

车站周围的山坡上，吴方放了几个很隐蔽的暗哨，时刻观察外部动静，并跟7·15案件指挥中心保持实时联系。

高海山躺在简易担架上，被小心翼翼的抬上了轨道车。轨道车将把他拉到田西车站。然后送上明天凌晨两点多到达的k4505次旅客列车，运往辰州的大医院治疗。

值乘明天k4505次旅客列车的是辰武3组。乘警和列车长已经接到吴方电话，在列车上做好准备工作，列车一到田西车站，他们就会在站台上接人。

高海山的伤情比较严重。特警支队的卫生员初步判断肋骨断裂两根以上，右臂骨折且被野猪咬掉了一块肉，需要紧急就医，手术治疗。峡山山区没有大的医院，只有田西车站外面留有一个小小的乡镇卫生院。。医疗条件有限，只能送往辰州治疗。

因为人手紧张，吴方决定让谭步高、邝霞和夏冰冰一路跟车，送高海山去往辰州治疗。结果邝霞扭扭捏捏不太想去，商川又很想去，吴方最后决定商川前往。

吴方的想法很简单，大队人马已到，谭步高和邝霞已经没有必要留在这里，留在这里是个累赘。尤其是谭步高，作为一车之长，辰州还有一堆客运事务等他处理。至于寻找女旅客斯雨兰，铁路警方已经完全接手，客运部门可以放手。

他其实不想派商川护送。因为他是主力队员，又熟悉这一带地形，非常重要。但邝霞不想走，商川又很想去。。吴方心知肚明，只好忍痛割爱。

此时此刻，谭步高和商川、夏冰冰上车了，江虹带着邝霞站在车的门口。

轨道车就要启动了。特警支队支队长满云龙、警犬支队支队长孙永浩、技侦支队支队长杨雯送别高海山，三人从车门口出来。

江虹立正敬礼，大家握手，满云龙和孙永浩匆匆走了。

“你是邝霞？”杨雯笑眯眯的问道。

“邝霞。”江虹赶紧介绍：“这是我们技侦支队杨支队长，痕迹检验学的博士，人称‘巾帼神眼’。”

“噢！杨支您好！”邝霞笑笑，有一点不自然。

“别听黑子给我戴高帽子。纪所刚才跟我谈起了你，说想让你跟我住一间房。我正求之不得，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女性，我们可以共同聊聊女人话题。我就住在候车室的售票间里，他们搬了一个双层铁床进去，你住上铺，我住下铺，行吗？”

“这……”邝霞看看江虹，不敢做主。

“这事还要黑子点头？哈哈哈哈！来吧！跟我走吧！我告诉你，你要离黑子远一点，省得他翘尾巴。男人都是这样，你越粘他，他越烦你，好心不得好报。”杨雯热情牵起邝霞的一只手，拉着邝霞走了。

“黑子。”吴方在车里喊。

“到！”江虹赶紧上车。

轨道车里，地上铺了一层细的茅草，上面铺了一张旧的芦席，简易担架就放在芦席上，高海山还躺在上面。因为他的胸部肋骨断裂，整个人不能动，怕会刺穿肺部或者血管，所以从天剑峰一路下来，他就一直躺在简易担架上面，直至上轨道车。

谭步高和纪纲所长、商川、夏冰冰都坐在旁边。吴方站在一旁。

“黑子，我要跟你交代一下。”高海山很吃力。

“说吧！海山师傅。”

“我知道你一心想着救人，但岩云寨地势复杂，容易迷路。现在第一小队就只剩下你和邝霞，老虎又调不出更多警力配合你们，所以，你们不要擅自行动，要听老虎指挥。不要斯雨兰没找到，还把自己的两条命搭进去了，切记，切记！”

“海山师傅，我知道了。”江虹点头。他的心里明白，临走之时。。高海山对他还是不放心。毕竟下山之前，他曾不顾高海山的严重伤情，坚持去岩云寨寻人，甚至想独闯岩云寨，所以高海山是心生忧虑，特意叮嘱一番。

“师兄，我和车长回辰州了，你在这里一定注意安全，好好照顾霞姐，不要蛮干。”夏冰冰眼泪汪汪的。这一路上她都这样，心里非常郁闷，自己不到二十四小时就连犯两个致命错误，吴方对她非常不满，这就等于借故把她打发回家，闭门思过。

“冰冰，振作起来，好好总结经验教训。”江虹安慰。

“总结什么？”吴方一瞪眼睛：“还准备犯几次错误？还要总结几次教训？每次犯错都给公安工作造成很大损失。今天凌晨睡过头了也就罢了。。下午又来这么一枪。如果不是她的失误，我们现在都可以带犯罪嫌疑人回家了，所以……”

“吴支，是我不小心开的枪。”商川插话。

“不管你俩谁走的火，是夏冰冰先动的手，没有错吧？”

“老虎，你别说了，年青人嘛！交点学费……”

“老警长啊！我知道你菩萨心肠，你这么做不行。青年警察出了问题，就要狠狠的批，不讲情面，更不护短。就要扒皮抽筋，挖心割肺，让她痛的难受，让她刻骨铭心，她就长记性了，不仅下一次不会犯，这一辈子都不会犯。”

“好啦！老虎，你有你的道理，我不跟你争辩。”高海山生气了。

“老虎。”纪纲所长劝解：“你们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都没有错。”

“纪所之有理。”谭步高说：“老虎，你虎威也发了，消消气吧！”

“我怎么消气啊？她这一声枪响，犯罪嫌疑人跑掉了，特勤10号也失联了，老警长受伤了，你们去岩云寨找斯雨兰的计划落空了，还打死了一头野猪。最重要的，后面我们上哪去抓那个坏蛋？夏冰冰呀！你自己想想吧！你说我骂你对不对？”

“对！吴支，你骂得好！”夏冰冰的声音洪亮，泪流满面。

“老虎，够啦！你……”高海山的胸口突然一阵剧痛，没法再说下去。

“好了，事已至此，我不说了。老警长啊！你放心吧！到了辰州安心治疗，早日康复。你在这大山里守着这一段老铁路，风风雨雨二十多年，平时难得回家一次。这次借着养伤，一家人好好的团聚一下，工作的事你就别操心了。黑子，我们下车。”

吴方和江虹跟高海山握了手，敬了个礼，两人下车。

纪纲所长送到门口，司机关上了门。

“呜……”轨道车长长的鸣了一声响笛，亮起前灯，缓缓启动，慢慢向北驶去。

暗夜之中，在车站的尽头，司机两次停车，两次下车转换道岔，然后加速向前，小小的轨道车迅速消失在茫茫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