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传 第七章 心变 2

借着墙角火炉中燃烧的火焰，门外的李栗风默默地打量着那枕着手臂趴在八仙桌上的人。不管是戴上面具的她还是面具后她真实的容颜都极为普通，普通到就算人海相遇也许你都不会多看她一眼，可就是这样一张平凡之极的容貌，却让那么多人为她牵肠挂肚。难道她修炼了蛊惑人心的邪术不成？

“来了。”感应到陌生的气息，蓝欣微偏了下头。

望了一眼床上包扎的像木乃伊般昏睡中的蓝宇，李栗风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包还真是夸张呀。再看着软榻上虽然已熟睡的珠儿，道：“她可还好？”

“喝了你送来的宁神汤，情绪平复了不少，可始终不愿意回房休息，说要在这儿陪蓝宇。她留在这儿也好，虽说她答应了我不会做傻事，可我还是不放心。”

看着在睡梦中眉头依旧紧皱，眼角还淌有泪滴的珠儿，蓝欣的心就一下一下抽着疼。如今这颗心真是越来越脆弱了，真是连一点情绪波动都不能有了，看来回去后该让师父加重药的剂量了。

“你该庆幸，他们都还活着，只要能活着就没有过不去的坎。”虽说她没有明说，但李栗风已确定珠儿已如三娘的猜想的那般。

蓝欣哀伤地望着珠儿：“话虽如此，但有些伤痛就像深入骨髓的虫蚁日日侵蚀着你的血脉，腐蚀着你的灵魂，这样的痛苦该如何渡过呢？”

“蓝姑娘，生活中并不是只有欢笑，它也有痛苦，谎言和磨难，何不将这些伤痛看成是成长的代价呢，正是这些代价我们才能更好地学会保护自己。虽然我与珠儿相识不深，但我能看出她是个硬朗的丫头，有你和蓝宇陪着她，我相信她一定能撑过这一关。”李栗风走至她身旁坐下。

他乌黑茂密的头发依旧慵懒地散与脑后，剑眉下那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此时清澈地没有一丝杂念，温柔得似乎能包容一切，就像春阳下漾着的微波湖水，令人忍不住浸宇其中。他真的是那个放荡不拘的李栗风么？也许这个叫叶风的才是他真实的他吧。

蓝欣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先前我为蓝宇把过脉，虽说他未伤及经脉但也要卧床休养一段时间，我想等他彻底养好伤了再回去。”

明明屋内已生有火炉，可为何她身上还散发着寒气，她究竟是有多怕冷呢？听出她话中的意思，李栗风耸了耸肩：“你想住多久都行。”

“谢谢。”如果不是遇见了他，如果不是他不计前嫌地帮助，也许她们三人早已葬送在那黄沙中。蓝欣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他面前：“这是师父研制的护心丹，就算只有一息尚存，它也可保你性命无恙。”

“你准备用它来还我的人情？”

见他没有收下的意思，蓝欣道：“里面只剩一颗了，算是我们住在你府内的一切开销费用。至于你帮我找到他们的人情，你想要我怎么还？”

“就算只有一粒，它的价值也值千金，不过看起来似乎你比我更需要这药。”瞟了一眼她那苍白的容颜，李栗风将瓷瓶递回到她面前：“至于你欠我的人情，这我可得好好想想，等我什么时候想好了自会通知你。”

既然他不要那就算了，蓝欣将瓷瓶重新收回怀中：“希望在我走之前你能想好。还有，我遇见你完全就是偶然，我对你在此的身份之前一无所知，此后也不会追探到底。等蓝宇的伤一养好，我们就会离开。”

“夜深了，不打扰了。”

“少爷。”已在门外守候多时的夏草见李栗风关门而出，连忙上前弯腰行了一礼，解释着自己出现在此的原因：“三娘说蓝姑娘是少爷远道而来的朋友，怕别人伺候不周，所以就让我来了。”

这丫头口紧手也巧，由她来伺候最合适不过，李栗风点点头，低声道：“她怕冷，你再去生一个火炉拿进去。等下你再去我房中将那件狐狸皮的披风给她拿来。还有，明儿去霓裳坊给他们拿几套冬天的衣裳。”

“是。”

等着李栗风的身影离去，夏草瞟了一眼屋内的人，能让少爷重视，想来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身份很不一般呢。

……

赵国轩王府

是不是只有喝醉了才会卸下心房，显露出内心最真实的情绪呢？支开春桃，李月如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疲惫不堪的赵子轩。

“蓝妹妹七夕那晚曾对跟我说过这样一番话，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披着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可惜，我猜中了前头，却猜不中这结局。如今想来，那时她应该就有了离开的想法。”

也许他并不是真醉，只不过是心累了，也许只有在这种情况，自己才会说出一直以来压在心中的话吧，李月如苦笑道：“王爷，在你许妹妹一生一世一双人时，可有想过我的存在？大概没想过吧，在此之前，你的心里就只有王妃，此后就是妹妹，从来就没有过我的位置，对吧。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爱你呀，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可妹妹和我不一样，她和我们每个人都不一样，她不会再回来了，在你和王妃成亲的那日起，你就已经彻底失去她了。王爷，你真的爱妹妹么？如果真的爱，就算背弃全世界，你也会守护你们之间的诺言，无论天涯海角，你早就亲自去寻找她了。可是你没有，既然如此，何必再念念不忘呢。”说完自己想说的，李月如吹灭屋内的烛火，悄然走了出去。

黑暗中的赵子轩慢慢挣开了眼帘，他从来不知李月如心中有这么多委屈，是不是就仗着有她的喜欢，所以自己才一直忽略了她的感受。

摸着小指上的戒指，赵子轩低喃道：“他们都说其实我并没有那般爱你，可如果不爱，那为何我的心会痛呢？难道真的是得不到所以才会念念不忘么？我真的累了，很累很累了，也许该安定下来了……”

……

天涯楼议事厅

“不查不知道，原来这蓝姑娘的背景如此不简单。”翻阅着手中的纸张，凌阁啧啧声不断：“阿风，没想到你和她竟然还有这断，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子修，他现在看的这些，付钱了么？如果没有，等下你随他回府去取。”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想来自己昨晚前脚刚离开，后脚他就叫人去调查了，李栗风继续翻看手中的记事本，对身后一身黑衣的男人说道，

“我们之间谈钱多伤感情呀，再说你每次去我的醉香浓，我收你钱了么。”凌阁白了他一眼，又道：“子修，你先下去，我有话跟这个小气鬼说。”

这两位主子吵架每次都拿自己当炮灰，骆子修早就巴不得离开了，此时听见凌阁这般吩咐，也不待李栗风同意，一溜烟地就不见了踪影。

“她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也没打算告诉她。”未等凌阁开口，李栗风率先说道。

“让不让她知晓，是你的自由。”望着纸上那事无巨细的信息，凌阁道：“大哥走之前让我带句话给你，不要泥足深陷。”

“你认为我会吗？”李栗风眼神略有一愣，继续审阅着这几月天涯楼的工作记录。

真的不会么？还是已经开始了呢？凌阁冷声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只是想提醒你，小心玩火**。”

“同归于尽，我比较喜欢用这个来形容。”李栗风吊儿郎当地笑道。

当时的自己只以为他在说笑，可事后的种种凌阁才知道，有时的遇见并不是偶然，而同归于尽后面还有一句，叫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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