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天天则论 429.魏宇泽的选择

“吃饭。”秦玥把筷子递给魏宇泽。

魏宇泽摇头：“我没胃口，你快吃吧，不用管我。”

秦玥递过来的筷子没有收回去：“我再说一次，拿着，吃饭！”

魏宇泽皱了皱眉，伸手把筷子接了过来。自从得知秦玥的身份之后，魏宇泽一直都是有些怕秦玥的。他们俩是怎么认识的，魏宇泽可不会忘记。

魏宇泽低头扒饭，虽然有些吃不下，也强迫自己吃。秦玥都亲自送他回家了，他不能再矫情。

“吃菜！”秦玥敲了一下魏宇泽的碗。

魏宇泽就去夹菜，默默地吃，食不知味。

一路上都是这么过来的。魏宇泽的伤才刚刚好，不能骑马，坐着马车。有时候晚上他们会住店，秦玥就跟他住在一个房间里，睡觉前递给他一杯茶。

魏宇泽知道里面下了安神药，但秦玥让他喝，他不敢不喝。

如此，半月之后，一行人马，进了清源县。

清源县的县令，还是魏宇泽的表舅，姓伍。他已经知道，如今大盛国的安王爷，曾经流落到清源县，在青山村住了几个月。而大盛国的安王妃，就是他认识的那个姚二丫。

伍县令认识姚瑶，是因为当初姚景泽被拍花子的抓走，最后姚瑶为了救他，剿灭了一个人贩子团伙，救出了七个孩子。

最近伍县令每次想起姚瑶，都唏嘘不已。当初姚瑶就让他印象极为深刻，因为那时她只是十三岁的一个小村姑，一己之力，做到了官府都做不到的事情。

而那件事，姚瑶的功劳除了魏宇泽之外，也没有外人知道，功劳全都给了伍县令，为他的政绩上，添了很漂亮的一笔。

曾经伍县令是有机会升职的，但是恰逢他家中老父过世，给耽搁了。

如今却是升不了了。原因倒也简单，京城里谋反抄家的云丞相府，跟魏家有那么一点八竿子刚刚能打得着的亲戚，跟这位伍县令的关系，也是差不多的。而且他为了跟云丞相搞好关系，想着日后或许能被提携一二，逢年过节的，都会派人给云家送礼。

所以当初云丞相府谋反被发现，伍县令可是担惊受怕了很多天，要真查得深，查得严，他有可能也会被当做同党论处，虽然他连云丞相的面都没见过，送礼送帖子，也从来没有收到过回音。

当初伍县令知道魏宇泽被云丞相看中，跟云家小姐定亲，还说魏宇泽要乘着东风，飞黄腾达了。谁知道再次听到魏宇泽的消息，就是魏家全家都被当做谋反同党打入了天牢。

后来魏宇泽平安无事地被放出来，还能官复原职，有人说是同乡宋思明帮的忙，但伍县令心里犯嘀咕，觉得宋思明就算平步青云当了四品官，也没这么大的能耐吧。

后来，一切都明了了。

宋思明是有大背景的，他的表妹嫁给了大盛国的战神将军安王爷。而魏宇泽跟姚瑶可是老相识了，伍县令很清楚，魏宇泽的背景，也是姚瑶和秦玥。

只是就当伍县令打算给京城去封信，跟魏宇泽叙叙旧的时候，就见到了魏家全家的尸体，除了魏宇泽之外……

人生无常。伍县令这几年可是深有体会。

魏宇泽一家遗体下葬这件事，魏宇泽本家的亲戚，原来有些怠慢，因为都听说魏宇泽也就剩了一口气，被带回京城去了，若是魏宇泽死了，他们日后也指望不上他。甚至魏宇泽的几位本家叔伯，都开始商量魏宇泽家留在清源县的那点子家产怎么分了。

是伍县令找了魏夫人的娘家人过来，他自己也给魏家本家那些人下了死命令，丧事必须好好办，礼数一样不能少，让魏宇泽的亲人，尽快入土为安。

有县令插手，魏家本家的人，倒也不敢再耍什么花招，安安分分地把魏宇泽的家人都给安葬了。

伍县令这样做，跟魏家的亲戚情分是一方面，还有一点私心。他觉得魏宇泽是个命大有福气的，全家出事就他没死，当初结交个小村姑，如今竟然成了安王妃，这次若是能度过难关，以后，还有大好的未来。

不能得罪魏宇泽，还想巴结魏宇泽，这就是伍县令的心思。

这天突然接到禀报，说魏宇泽回清源县来了，伍县令连忙赶去了清水镇魏府。

还没进门，就见魏府外面有一队全副武装的精兵。伍县令的随从说，刚打听到，是安王爷陪着魏宇泽回来的。

伍县令心中惊讶，又感叹自己得亏没做错，否则真会吃不了兜着走。

伍县令再见魏宇泽的时候，在魏家的墓地。

魏宇泽跪在魏员外和魏夫人的坟前烧纸，没有哭声，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流。

秦玥就在旁边站着。

伍县令上前，对秦玥行礼：“下官参见安王爷！”

秦玥看了一眼伍县令，倒还认得他，摆手示意他到旁边说话。

听秦玥说，他是奉皇命到北边来安排剿匪的事宜，伍县令神色一正。

清源县离原本的北疆国不远，这里也是流民猖獗的地方。而秦玥下令，让伍县令即日贴出告示，重金悬赏，提供流民线索的百姓，若是百姓能斩杀流民，一个人头，一份赏钱。

“这赏金是……”伍县令想着，若是全国推行这样的政策，应该有官文下来才是。

“赏金安王妃出。”秦玥神色淡淡地说。

伍县令神色一正：“安王妃真是菩萨心肠！”

“这件事，要尽快推行。若是做得好了，上面会看见的。”秦玥意有所指地说。

“安王爷放心，卑职一定尽全力！”伍县令是个精明人物，自然听出这是秦玥在暗示他，有大好的升官机会，就看他能不能把握得住。

“去吧。”秦玥摆摆手。

伍县令告退，走出墓地，突然想起，他是来看魏宇泽的，也没说上话。不过秦玥交代了重要的任务，耽误不得，伍县令想着晚些时候再来看望魏宇泽吧。

秦玥说，举报流民，抓住流民的百姓有重赏，这就是这次他来剿匪，重要的手段之一。

不能小看百姓的力量，但百姓多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对流民又很是畏惧。那些流民吃的穿的，除了抢来的，都是搜刮百姓的，若是百姓能够及时举报线索，会对官府剿匪有很大的助力。

原来百姓可能只是想着关好门，不让流民进去，但如今，晚上睡觉的时候，在门后墙角，放个老鼠夹子，捉住一个流民，一家人一年的口粮都有了。这种改变，虽然很微小，但多了，就一定会有效果的。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贪图钱财的流民，甚至可能会为了赏金，自相残杀。

而秦玥之所以说，赏金全都让安王妃出，这也是他跟姚瑶商量过的。

大盛国为了治理土地贫瘠的北疆国，不仅要出人，还得出钱。国库吃紧，而姚瑶的生意，又做得遍地开花，风生水起，已经引起很多人的眼红了。

姚瑶说，他们要那么多钱也没用，散财免灾。把大部分的钱都花掉，上面那位对他们更放心。

生意继续做，钱继续赚，也大把得花，这样是个良性循环。

姚瑶怀了身孕之后，整个人都温和了很多，也想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希望他们平安降生。出点钱而已，小意思。

“走吧。”秦玥走过去，拉魏宇泽。

魏宇泽跪得太久了，腿都在抖，被秦玥拽住胳膊，打了个摆子，扑到了秦玥身上。

秦玥按着魏宇泽，让他站好，缓一下。

“你还有正事要做，你走吧，我已经到家了，你不用再管我了。多谢你和姚瑶帮我。”魏宇泽沉声说。

“丫丫说，让我再把你带回去。”秦玥神色淡淡地说。

魏宇泽摇头：“多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不想再去京城了。”他无数次地想，若是他们一家人，从来没去过京城，一直在清源县过日子，待在家里不出去，是不是就不会出事？

“魏宇泽，你是想天天过来坟前哭一回吗？你再哭，你爹娘你兄嫂就能活过来？”秦玥冷声说。

魏宇泽低着头：“你不懂……”

“我是不能感同身受，所以我要送你一样礼物！”秦玥话落，把他腰间的剑拔出来，扔到了魏宇泽面前，冷冷地说，“把剑捡起来！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自刎，到地下去陪你的家里人！这样就能一家团聚了！第二，拿着剑，跟我去剿匪！把那些杀害你家人的畜生杀了，为你父母兄嫂侄儿报仇，不让更多的人步你的后尘！”

魏宇泽闻言，神色微怔，陷入了沉默。

“我没有时间陪着你在这儿浪费，把剑捡起来，告诉我你的选择！你若选了前者，倒也方便，我就在你爹娘的坟墓旁边，给你挖个墓埋了！”秦玥冷声说。

魏宇泽俯身，还没够到那把剑，因为腿软，跌坐在了地上。

他伸手，拿起那把剑，到了近前，呆愣愣地，看着剑光闪烁。

“站起来！”秦玥皱眉。

魏宇泽用剑撑着地，爬了起来，垂着头，过了一会儿之后，喃喃地问：“我……能杀人吗？”

“你会知道的。”秦玥话落，把剑拿回来，拽着魏宇泽，离开了墓地。

等伍县令安排人把悬赏告示贴出去，他再来找魏宇泽的时候，魏家又没人了，秦玥已经带着魏宇泽离开了。

京城姚府。

秦玥已经离开有段日子了，姚瑶还是有些不习惯。想想从成亲到现在，也不过近一年的时间，他们好像从来没有分开过。

姚瑶以前觉得两个人在一起黏黏糊糊的会很腻歪，但是成亲之后才发现，跟对的人在一起，永远都是舒服的感觉。有时候，她跟秦玥什么事都不做，就静静地靠在一起放空，连话也不说，就觉得很惬意。

所以秦玥这一走，姚瑶每天夜里睡觉的时候，感觉被窝都没有以前暖和了。先前都是秦玥先暖好一边，让姚瑶过去躺下，他再躺在另外一边的。

而每天早上起来，姚瑶总会坐在床上发会儿呆，算算秦玥现在应该到哪里了，猜猜他正在做什么。

不过白天的时候，姚瑶也没有胡思乱想的时间。因为全家人都盯着她，生怕秦玥不在她不开心了，轮流过来陪她，她的院子从早到晚就没断过人。

昨日还特别搞笑，温兆筠拿了盘棋过来，想跟姚瑶下棋，结果到这儿发现秦谡正在跟姚瑶打扑克。

温兆筠当时就不高兴了：“老秦，说好的今天上午是我，你干嘛要来，一边儿去！”

秦谡不让：“说好的是我，你是下晌，你记错了！”

“是你记错了！你才是下晌！快让开，我要跟瑶儿下棋！”温兆筠也不让。

姚瑶哭笑不得，把手中牌打出去：“爷爷，我又赢了。爷爷和外公都去打麻将吧，别在我这儿了，我不想下棋，也不想打牌。”

“那你想干什么？”秦谡和温兆筠异口同声地问。

“不如去游湖？全家都去！”秦谡提议。

温兆筠点头：“这个好！”难得认同秦谡一回。

姚瑶扶额：“改日吧，我有点累，想睡一觉。”

“那你快去睡。”秦谡连忙说。

姚瑶起身，走了两步，就听秦谡和温兆筠都在说，让她走慢点儿，步子小一点儿，别摔了。

于是，姚瑶在两位老人家关切的目光中，慢慢悠悠地走回了房间，把门关上，舒了一口气。她突然觉得，是她每天从早到晚陪着家里人，做些她不是那么想做的事，让他们安心，何必呢？

姚瑶决定，从明天开始，她要关起门来睡大觉，谁来她都说困了，以为秦玥不在，很多事她真的提不起兴致。

结果才半天过去，李郎中跑过来给姚瑶把脉，看她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怎么突然那么能睡？

姚瑶表示，她感觉好累……

又过了几天，姚瑶收到了秦玥的第一封信。信中说，他们已经到了清源县，魏宇泽去祭拜过他的家人之后，选择跟他一起去剿匪了。

这是个很好的消息。在姚瑶再次见到秦珍珍的时候，跟秦珍珍分享了魏宇泽的最新动向。

秦珍珍笑了：“我相信他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