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星 第一章 夏桀

一阵短促的敲门声传来。

“请进。”

林忆结束了他的电话会议，有些疲惫的靠在椅子上，办公桌上斜放着一封档案袋，不知道属于什么人。

“陈舒楠，你好。”

“你好，林老师。”女孩冲着林忆含蓄一笑，倔强的马尾不自然的一撇，显得有些拘谨。

“也没什么事，希望突然把你叫来没有把你吓到。”

“当然。”陈舒楠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缓，但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这是一位和蔼的老人，头发还很浓密，打理的很认真，一根根银丝般的白发清晰可见。

陈舒楠在学院里不止一次听说过林忆的经历，他曾是很厉害的警察，破获过多起悬而未决的重大案件，那些案子现在还常被人搬到课堂上讲解。

后来林忆受邀回到母校亚楠大学授课，之后便留在了这里，这位老先生开设的犯罪心理学课程质量很高，陈舒楠第一次见到林忆便是在当时的课堂上。

如今这位传奇的老人特意找到自己，陈舒楠难免有些紧张。

“请坐吧，不用太拘束，你的老师经常向我提起你，说你学的不错，最近有一件有趣的差事，我就想到了你。”

林忆抿了一口保温杯的茶水，冲着陈舒楠笑了笑，“你知道潜在性抑制症吗？”

陈舒楠没想到林忆会忽然问她这个，略微顿了一会，然后说道：“这是一种心理疾病，多是遗传，病人对潜意识的压抑能力不足正常人的七分之一，常无法停止思考，思考内容的纵深程度非常之大，低于平均智商或年纪偏小的患者会因为无法承受这种思考程度，而引发精神分裂。”

林忆用赞许的眼光看了她一眼，接着陈舒楠的话说：“但平均智商以上或成年人患者则可以控制想象内容的纵深程度，而会成为一个极富创造性的人，几近于天才...只是，这种人大多在计算、创造、逻辑思维能力上比常人强悍很多，但也会失去一些正常思考、正常生活的平衡性..”

林忆顿了顿，接着说：“学校最近有个合作项目，对罪犯精神病院在押的二十八名凶犯都试着进行了评测，目的是为一些案件建立一个心理总结的数据库，这些罪犯大部分还是愿意配合，但其中有一个人，我们需要他的合作却没能成功，他就是一名潜在性抑制症患者，我希望让你明天去精神病院找他。”

“他是谁？”

“对于他的资料，学校了解的也不多，大多是一些基本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其实不用我告诉你，你也应该知道...因为这名凶犯...叫做夏桀。”

至少在最近的这段时间，任何场合，提到这个名字，总是会跟着阵短暂的沉默。

陈舒楠定定的看着林忆，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那个杀人犯？”

“是他。”

陈舒楠忍不住吸了口气。

夏桀，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罪犯，没人知道他来自何方，也没人知道他疯狂行为的背后究竟有什么目的，很多人都好奇为什么他选择在警方对杀人案一筹莫展之际投案自首。

这事很荒唐，如果不是夏桀主动认罪，警方甚至连个像样的犯罪嫌疑人都没有，但案件远不能这样草草结束，只有口供可无法给夏桀定罪，最近舆论吵得很凶，社会上一部分人认为夏桀是真正凶手的替罪羔羊，毕竟警方到目前为止还没能拿出夏桀杀人行为的有力证据，不得不说在这个案件里警方显得有些过于窝囊。

“呃，好...我愿意。”陈舒楠觉得这是个难得的实习机会，没有理由错过，但犹豫了一会，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只是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我，我并没有经验，应该有很多更专业、更合适的调查人员，这种事情不该轮到我，不是吗？”

“哦？”林忆眉角上扬，有些惊讶，事实上，林忆本以为陈舒楠在知道那名凶犯是夏桀后就会选择拒绝这份差事，毕竟夏桀有可能是个变态杀人犯，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面对这样的人物。

“因为我希望能有一个人仅代表我，以我私人的名义去找他，专业的调查人员在某些方面确实更有经验，但更多时候，有经验不代表就合适，有关夏桀的精神评估很多，但全都不一样，这个人在心理学方面的造诣很深，越是所谓的专业人士，越容易被他愚弄，所以我找到你。”

陈舒楠感觉脑子有点乱：“既然无法对夏桀做出有效的心理评估吗，那潜在性抑制症的结论是怎么来的。”

“这不是任何所谓专家的评估结果，是罪犯精神病院的院长告诉我的，她对于这个结论似乎很确定，毕竟夏桀关在那里有段时间，对于夏桀的情况，她应该有发言权。”

“那假如夏桀还是不配合，我该怎么办？”

林忆起身，走向窗户，背对着陈舒楠：“这种可能性其实很大，而那时你只需回来告诉我就行了，你的任务便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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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舒楠听到身后的钢门重重的关上，不由得缩了缩身子，罪犯精神病院里有很多单独的区域，专门用来针对某些特殊病人，而夏桀就被关在那里。

既然很大可能被夏桀拒绝，那么自己来这里寻求合作还有什么意义，为什么林忆老先生强调要以他的名义，他们认识吗。

尽管带着很多疑虑，陈舒楠还是来到了精神病院。毕竟这是个难得的差事，还是林忆老先生专门拜托的自己，虽然很大可能，即使自己拒绝，林忆也不会责怪自己，但她还是希望能通过做好这份工作，和林忆有更多的接触机会。

陈舒楠沿着颜色单调的长廊走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远远的还能听到一道道钢门继续落下的声音。走在自己前面的是这里的院长，她正在为自己带路。

陈舒楠一直以为所谓院长都是一些发际线危险的中年男人，但事实上...不全是。

至少这里的院长就是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年轻女性，个子高挑，身材很棒，在知道陈舒楠是林忆推荐来的后，她便亲自给陈舒楠领起了路。

“夏桀是个让人及其伤脑筋的家伙。”院长回过头来对陈舒楠说。“他刚被逮进来的时候，那时他还没被关在这片区域，他表现的很守规矩，我们的安保措施也就稍稍放松了―――你知道那是我的前任还在的时候。”

“然后夏桀就溜了出去，难以想象，他用类似是回形针的东西就打开了身上的枷锁和所有的门，最后居然拿着某个工作人员的饭卡，跑到精神病院的食堂吃了顿饭，所幸最后他居然自己回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工作人员每天要花很久去除去他收到刊物上的订书针。”院长又苦恼的摇了摇头，看得出来，夏桀是把他们折腾的不轻。

“你要记住一些规矩，除了柔软的纸，什么也不要递给他，笔也不行，纸上不能有别针，订书针。他要是递给你什么，你一样也不能接。明白了吗？”

“明白了。”

又穿过了一条走廊，阳光早已被抛在了身后，两侧的灯都罩着一层铁栏栅，有点阴沉，院长走到一座钢门前，停下脚步，“我们把他关在这里。”

说着，院长按下了厚重钢门旁的红色按钮，钢门打开，里面又是一条走廊，只不过这次走廊的两边都是囚室。囚室是标准的牢房模样，但特别地，囚室门都配有观察窗，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囚室里的人。

“走到头再左拐，注意走在走廊的中间，尽量什么也别去注意。”

陈舒楠知道两边的囚室里有人，但她尽量不去看他们，走到头，左拐，最深处唯一一间囚室的灯亮着，陈舒楠知道，自己要到了。

“最后一点。”走在前方的院长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认真的看着陈舒楠，“不要轻易相信他说的话，你会很容易被他误导。接下来的路需要你自己走，走到头就是夏桀的监舍，谈话结束后给工作人员说一声，我再来送你回去。”话毕，院长转身离去。

夏桀的囚室远离别的囚间，而且比别的囚室宽敞许多。他的囚室门旁是一堵巨大的玻璃墙，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一举一动，透过玻璃墙，陈舒楠看到一副被固定在地板上的桌椅，桌子上还堆放着书籍和信件。

还有一张床，也被死死的钉在地板上，夏桀正斜躺在上面，左手拿着拆散的书页，右手一张张将它们放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