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黛玥一知道他们要去沿海的山头,便死缠着说要一起去,说沿海小镇的渔民会在这个季节举行休渔庆典,以庆祝一年下来的辛劳,她就是要去凑这个热闹。
杨翊说不过她,怕说多了她会发脾气,只好让她跟着了。当然,除了蝶儿,还有小易嬷嬷和几个婢女也会陪伴身侧。杨翊还特意安排一小队士兵随行。
第二日一清早,杨念为他们打点好马车和行装,便恭送他们上路。
与此同时,一蓝色的轿子从另一边路来到翊王府门口,一位漂亮少妇走了出来。
杨念忙迎了上去:“奴婢见过戚夫人。”
戚夫人看了一眼远去的马车问道:“公主和翊王出去了吗?”
“回夫人,正是。”
“可本夫人昨日来过拜帖说今日要来的,怎么也不来知会一声?”
杨念屈膝低头道歉:“实在抱歉,是奴婢失仪了。公主也是昨晚临时决定要随着翊王与王爷他们出行。奴婢今早忙着给主子们打点,也还没来得及派人通知夫人,请夫人恕罪。”
戚夫人有点愕然:“王爷也去了?那就是那个羌国的王妃也一同了?他们这么多人,到底去哪儿?”
杨念只简单答道:“是去沿海的山头。”
戚夫人有点失望:“去了那边…那恐怕也没那么快回来了,我还特地给公主炖了上乘的红枣阿胶来,真是浪费了。那就赏给杨念姑娘吧,反正都是女人适合吃的。”
她身边的丫鬟把一个篮子递给杨念。
“谢夫人。”杨念身边的一个小婢女帮她把那篮子接了过来:“说起来,那位王妃身边有个丫头还挺能吃的,看来能打之人都是饭量特大。”
“能打的…丫头?”戚夫人奇怪道:“这么说,我也对听闻羌国嫁来的那个王妃身边的确是有个身手不凡的丫头,叫什么名字来着?”
“奴婢听王妃唤她芙蓉,是个娇小的可人儿。”
戚夫人微微一笑:“是吗!”
杨念殷切道:“夫人既然来了,不如进府里坐坐,喝盏茶。”
戚夫人摆了摆手:“不了,公主也没在,本夫人还是打道回府吧。”
杨念目送戚夫人上轿离开后,就转身走进府里。
她身边的婢女跟在她后面絮絮叨叨:“这个戚夫人也只不过是个知府家的夫人,与咱们翊王府怎能相比??每回来都摆出个夫人的架势来,让人看着就不舒服,还敢在咱们杨念姐姐面前摆款…”
杨念转过身来,严肃地看着他,低声训道:“说你多少回,咱们可是翊王府的下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翊王,不能有丝毫的失礼,这些话你就给我咽下肚子去,不能再说了。若被外人听了去就以为咱们翊王府没家教呢。”
“哦哦,我明白了。”那小婢女拎着那个篮子,嘟着嘴问:“杨念姐姐,那这个…该怎么处理?”
杨念微微笑道:“我身子虚弱,不宜进补,你们拿去吃吧。这也是夫人的一番心意,别浪费了。”
“谢谢杨念姐姐!”小婢女欢喜地拿着篮子跑开了。
杨念忙道:“今日主子们都不在,晌午我让厨房把海鲜煮了给大伙吃,你也别吃腻了,等会吃不下饭!”
“我明白了!”说着,小婢女兴冲冲了跑远了。
***
杨翊,炎玥和丁安逸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而黛玥与小鹄则坐一起,正唧唧喳喳地聊个不同,小易嬷嬷陪着他们。柳儿,芙蓉和蝶儿与车夫一同坐在驾驶座上。
不过,这全程都是黛玥最多话:“皇弟妹,你这趟来真是有福了。沿海那边有个铺鱼的小镇每年这个时候就会搞庆典,当地的渔女会在街上载歌载舞,还有海鲜干货摆卖,更有各种海鲜筵席,场面很是热闹呢!”
小鹄只能堪堪笑着道:“那我还真是幸运呢。”
黛玥笑道:“咱们西土虽是偏远之地,可到处都是欣欣向荣的好景象,并不比皇都差。”
小鹄看着窗外所经之地,处处都是一片王道乐土,点头赞同:“确实如此,若咱们华城的百姓也有这里一样的好日子,那该多好。”
“有炎玥弟在,华城…不,应该是整个芜洲迟早也会变得百业兴盛的。”黛玥晲笑道:“不过,当然是比不上咱家翊王有本事的。不管怎么说,只要不像皇都那样,别三不五时地出现一两具的无名尸体,特别是那种无头女尸,那么大家的生活就会安定许多了。”
小鹄顿时惊住:“无头女尸?哪来的无头女尸?”
“这么大的事,你们还不知?”黛玥先愣住,然后神神秘秘地道:“也难怪,你们这段日子里一直在来西土的路上,皇都的消息你们还不清楚吧。其实最近皇都那边传来了消息,说在郊外发现了一具无头的女尸,因为一下子传得沸沸扬扬,官府那边不得不重视起来。通过对女尸身上的衣物查了一番后,他们对那女尸的身份似乎已有了头绪,包你猜不着!”
“那是谁?”
黛玥故意压低声音道:“是梁媛。”
小鹄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是她?会不会弄错了?”
“听说梁家夫人已经去认了尸,还在官衙里哭天喊地,场面真的是悲天悯人呢。”
“我没记错,梁媛是个庶女吧。梁夫人是嫡母,这嫡母怎会因为个庶女而哭得那么凄惨呢。”
“谁晓得!多半是因为没了个攀龙附凤的好棋子,所以伤心吧。”
小鹄细声问道:“皇姐,你可晓得皇太子有何反应?”
黛玥摇了摇头:“我也正好奇着呢,爱人死得那么惨,他肯定悲伤不已。”
小鹄托着下巴,淡淡道:“我想…也许他还没多余的时间去悲伤了…”
小易嬷嬷点着头认同她的说法:“老奴也觉得如此,如今太子可能成了众矢之的。”
黛玥一开始还不知道他们的意思,可下一秒便明白了:“你们是说,太子会被怀疑是杀梁媛的凶手?老天,这怎么可能!太子当年可为了梁媛差点与父皇闹翻了的。”
小鹄淡笑道:“这一点都不奇怪。太子可是与梁媛最亲密的人,不管他们关系如何,若梁媛出了事,所有人都会不自觉认为太子是最后见梁媛的人,他自然会首当其冲成为嫌疑之人。到处可能说是太子已经厌弃了梁家姑娘,便起了杀机。”
黛玥惊恐地看着她:“这…可怎么是好?”
小鹄嗤笑了一下,像是安慰道:“皇姐不必惊慌,因为还有一个人与梁媛的死是脱不了干系的。”
黛玥紧张追问:“谁?”
小鹄只神秘笑了笑,没回答。
倒是小易嬷嬷帮着回答:“是千氏太子妃。”
黛玥吓得目瞪口呆,等了好一会才道:“紫丹妹妹…她那么温顺,那么柔弱,她不会做这种事!”
小鹄依旧笑了一下,没说话。
小易嬷嬷无地解释道:“不管太子妃有做没做,外头的人都会把矛头指向她。在旁人看来,女人的妒忌心是杀人的最大动机。太子妃可是比太子的嫌疑更大,皇都内若有什么风言风语,陛下或许为了保住太子,而要把太子妃提堂审问,甚至…”
黛玥整个僵住,嘴里喃喃道:“甚至为了平息此事,让太子妃做替罪羊…”
小易嬷嬷微微点了头。
小鹄看着窗外,心里默念:千蜜双啊千蜜双,这趟可真要看你自个的本事有多大了!
***
由于黛玥身怀六甲,受不了颠簸,所以这一路他们都是走走停停,原本一日半的车程,变成了两日的路程,在第二日夜幕降临的时候,他们才到了沿海小镇的驿馆歇息。
在驿馆用晚膳的时候,他们撞见正从海边回来的戚明德。
杨翊惊讶道:“戚兄怎么也在这儿?”
戚明德向杨翊行了个礼道:“之前听到这里的渔民说海上有水贼,于是下官就亲自来这儿视察。”
炎玥诧异:“水贼不是在北海那边出没的吗?怎么连这边也有?”
戚明德是第一次见夏炎玥,便问:“这位是…?”
杨翊为他们二人做了介绍。
戚明德恭敬地向炎玥福了个礼:“下官参见王爷,不知王爷驾到,有失远迎,请王爷恕罪。”
“无妨无妨,”炎玥摆了摆手:“戚大人方才提到这边的海域上也出现了水贼,这是怎么回事。”
“回王爷,下官也是昨晚刚到,今日在海边巡查了一日,没发现什么异常。可不少渔民确实三不五时就受到水贼的袭击。下官打算明日租个船亲自出海一趟。”
“明日我与你一同出海!”杨翊忿然道:“一定要查清楚!我还真想看看这是哪来的水贼?居然如此猖狂,敢在老子的地头上生事!”
还坐着吃饭的丁安逸呢喃道:“那头说有草寇,这头又来了水贼,真是多事之冬呀。”
炎玥用手肘碰了碰他:“翊兄,明日你不带我们去见你的二叔吗?”
杨翊指了指丁安逸:“不是有三公子吗?他懂路!让他给你们带路吧。”
“我?”丁安逸惊愕地指着自己:“不得这样的,翊王大人!我可是还有工场那边的事要看的…”
“反正顺路,一道去就行了,不碍着你的事的。”说这话时杨翊很是轻松。
“哪里顺路,一个山上,一个山下,这一来一回的,很费劲…”丁安逸还想推托。
炎玥在手掌上比划了一下,笑呵呵道:“正好,你带我们从这边上山,然后再从那边下山,这样不就不用一来回了吗?一条很畅顺的路,刚刚好!”
丁安逸懵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夏炎玥:“这也亏您想得出来!!”
见戚明德欲言又止的样子,杨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戚兄,有什么话不妨直言,这里都是自己人,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戚明德点了点头:“其实下官今日在海边巡查的时候还发现一件事…是那个…下官似乎在海面上隐约瞧见了元国的船只。”
杨翊讶异道:“元国?为什么元国的船会在这儿出现?”
戚明德很确定地道:“下官也觉得奇怪,可当时下官真真切切地看到那船上的旗帜是元国的…”
芙蓉用筷子在饭桌上画了几笔:“越过西土另一边的山脉,就是元国的草原,本来就不是很远的国土,在这里遇见也不是奇怪事吧。”
丁安逸笑道:“芙蓉姑娘,又是本公子传授你道理的时候了。这元国虽毗邻西土,可元国本就是内陆国,根本没可能造船的。所以,别说元国的船在海上出现是一大奇景,元国有船,这本就是不太可能发生的事。不过,不排除元国真的是有隐蔽造船的可能性。若这样,就出现了另一个问题,就是他们这个船怎么驶出大海的。因为元国附近的内海江河皆属于大夏的,元国有船只经过,大夏境内不可能没人知道。”
芙蓉瞪大双眼盯着丁安逸:“原来三公子这么渊博呀,连这种事也知道!”
丁安逸笑呵呵道:“是不是觉得本公子很厉害呢?”
芙蓉这下真的是佩服地连连点着头。
黛玥睨着他们,暗忖:这算哪门子厉害?这丫头的脑子怎这般简单?也太容易哄了吧?
柳儿却无奈摇了摇头,笑了一下。
而此时小鹄已经吃饱,放下碗筷,喝了口茶,静静听着他们的谈话,并没要多言的意思。
戚明德苦着脸继续说:“元国向来对我朝很是不服气,元国太子更是三不五时就来找事挑衅。下官就担心元国会不会私下造船,然后从水路偷袭我土。”
“这么说也有可能的。”芙蓉附和说:“上次见那元国太子当着皇上的面都这么嚣张,可见此人会做出这样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杨翊想也不想地否定道:“绝不可能。”炎玥笑道:“翊兄,听说从前你可是在战场上与托雷太子交过手,可是死敌,怎么这回倒是帮人家说起话了?”
杨翊自信满满地道:“正因为是死敌,所以我才比别人更加了解他。托雷这家伙在人面前是表现得很嚣张,可他更喜欢当着咱们的面要彰显他元国的国威。若这样鬼鬼祟祟地偷袭,不像他的作风。所以,我肯定,那绝不是元国的船。”
小鹄冷笑了一声,被杨翊听到了:“你在冷笑?是在笑我吗?”
小鹄没正面回答他,只淡淡道:“真没想到驰骋沙场多年的翊王也会对敌人有如此慈念。难道你就没听说过‘反其道而行之’吗?”
“炎玥弟,别怪我说话不客气,这回可是你老婆先怼我的!”杨翊叉着腰朝小鹄怒道:“你这疯女人,除了会对人泼几桶冷水,找你那丫头打几拳外还会做什么?别把你那套自以为是的想法安在托雷身上!他可是比你想象的更光明磊落,更会顾全大局!”
小鹄侧眼看着他笑道:“翊王好气度啊,一个当年与你抢女人的男人,你都能给予这般高的评价!真是叫人佩服!”
“这有什么!”杨翊嘚瑟起来:“反正最后就是我抢到了就得了,这些有什么重要!不对,你这疯女人,怎么一下转到这话上来?总而言之,我说他不会这样做,就肯定不会!”
“这种事是说不准的,还真说不定那个元国太子就真在那船上面哦!”小鹄觉得好玩,还想继续怼他,突然瞥见炎玥给自己递了个眼色,才叹了口气道:“不过,这里可是翊王您的地头,你说不会…就不会咯!”
在她身边看着的黛玥还担心会像之前一样要打一场了,幸好小鹄看到炎玥的反应,及时收了嘴,心里窃喜:看来她现在也蛮听炎玥弟的。
小易嬷嬷却是看得捏了一把冷汗。她第一眼见这个王妃的时候,感觉也是个中规中矩,很识大体的人,以为自己胞姐在信中叮嘱自己要看好王妃的话是杞人忧天,心想:这么懂事的王妃还怎么要自己看住呢?可现在看到她竟然这么肆无忌惮地怼翊王,小易嬷嬷总算明白胞姐的意思了,心里也开始忐忑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