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瑙赞歌 第六十七章 两位母亲的眼泪

年关将至，上京城最大的新闻既不是宋朝正旦使的到来，明月公子横空出世，也不是皇宫里面出了一种新的美酒，晶莹剔透，最是好力气。更不是玉阳公主的女儿，上京双真之一的耶律真定亲。

虽然这三件事或多或少都跟萧凛先有关，但是让上京城一干大小贵族吃了个大瓜的，乃是五品宣徽使，人称上一狐，明月公子，小临仙的那位，跟萧家决裂了，反出了家门，现在正借住在城西的一所破宅子当中。

第二天一早，萧韩氏就来了，一见到萧凛先等人的模样，立刻尖叫一声，又昏死过去，等到醒来之后，泪水涟涟，哭湿了好几条巾子，非要拉着萧凛先回府认错。

看着萧韩氏深陷的眼窝和额头上的新伤口，萧凛先哪会猜不出昨天萧府发生了什么，于是他也落下泪来，告诉萧韩氏孩儿不孝，没办法承欢膝下，还望娘娘多多保重身体。

母子相对无言，抱头痛哭，这一幕落在了来访的耶律苏我的眼中，立刻勃然大怒，就要点齐人马去收拾不识好歹的萧图乞。

结果被萧凛先死死拦住。

自己并不是如同耶律苏我所想，因为耶律涅鲁古的事情惹怒了萧图乞，然后被他赶出府去，而是自己主动提出要出府。

“汝也是，性子也太烈了些。”耶律苏我听到萧凛先的解释，竟然颇对胃口。

她年轻时就是有名的问题少女，叛逆青年，现在听到萧凛先如此行为，竟然隐隐觉得有几分满意。

“还望公主切莫因为此事，记恨我萧家，千错万错皆是妾身的错，没有好好地相夫教子，导致出了如此丑闻。”萧韩氏含着泪水，对着玉阳公主盈盈下拜。

“哎——”玉阳公主长叹一声，接着对萧凛先呵斥道“好个孽障，还不将汝娘娘扶起来？”

她明白，萧韩氏这番小心翼翼地做派乃是害怕自己看到萧凛先已经反出家门，耶律苏我会反悔这桩婚事。

“妹妹说的哪里话，这小孽畜也算是老身半个儿子，老身哪里会记恨，就是这个小孽障，恁的会作妖，前些时日，还把我家真儿弄得一脸花，着实该打！”耶律苏我一番话说完，让萧韩氏立刻放了心，说起那日耶律真回去的异状，耶律苏我就恨不过，狠狠地拧了萧凛先一把。

她这个动作和口气，除了极为亲近的长辈也做不出来，耶律苏我是故意做给萧韩氏和藏在暗处的某些探子看的，意思就是哪怕萧凛先目前跟萧家没有关系了，自己也是坚决挺他的！

真当她看得上萧图乞那个三品的节度使呢，她跟他背后的耶律涅鲁古和耶律重元不共戴天，她所看重的，乃是萧凛先这个人而已。

萧家之人不识宝，倒白白便宜了老身。听到萧凛先与他那位耶律重元的爱将父亲决裂了，耶律苏我内心中倒是隐隐松了一口气。

“这个孽障，惯会赚人眼泪。”看着萧韩氏又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耶律苏我赶紧挽着萧韩氏的手，笑吟吟地看着热火连天的工地。

昨日，恩威并施的萧凛先为了调动奴隶们的热情，推出了工分制度，让奴隶们用自己的劳动赚取工分，然后用这些工分不仅可以换取食物和衣物药材，甚至当你积攒的工分足够，换取自由身也不是不可能！

那些汉人奴隶，昨晚听到萧凛先的这番话，眼中明显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全天下的人都没有这般做的！

虽然他们每日的食物，也是要用工分换取的，虽然按照萧凛先的算法，他们最快也要花三十年才能挣到足以赎身的积分，但是好歹有个盼头不是？

而且这个小鞑子贵人说过，高二狗的汤药费他也只会暂借他们三日，若是三日之后他等的工分不足五十个，那么，高二狗不仅要被停药，而且连食物和衣物都没有，卖到

所以，为了给他们出头的高二狗凑齐汤药费，这帮汉奴也是铆足了劲，大冬天的，所有人都流出了一身热汗，特别是萧凛先还十分丧失地让人将独臂汉子高二狗抬来，就放在这帮汉奴不远处的时候。

几乎每个人看到趴在兽皮上的高二狗，脸上都露出羞愧的神色，然后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

“这小鞑子，惯会用些手段羞辱人！”所有的汉儿无不在心中暗骂着萧凛先和他的先祖。

不过，在羞愧和愤恨地力量下，工分的激励下，这帮汉奴的动作快了不少。

“这哪里是住人的地方，老身还有好些宅子，随便汝挑。”看着萧凛先指挥着这帮汉奴修缮房屋，一副要在这里常住的模样，耶律苏我就急了，

这孩子，闹也闹够了，该干点人事儿了吧，你这个样子，莫不是学那卓文君当垆卖酒，丢你老萧家和我这个岳母的脸呢？

于是耶律苏我急着就要拉走萧凛先。

“姨母容禀，此处风水甚好，周围龙虎交抱，藏风纳气，正合金蟾吐珠的上佳格局，乃是一等一的风水宝地，姨母将此处赠予了小侄，小侄尚在欢喜当中呢，又怎会搬走？”

“汝会风水堪舆之术？”

“略懂一二。”萧凛先打蛇随棍上。

“那汝说说，吾那玉阳公主府的格局如何？当年懒残大师亦批过吾府中风水，无一不应验，汝若说得不对，仔细你的皮！”

“额——”萧凛先结巴起来，不知道怎么说，他哪里会什么风水，那个金蟾吐珠也是后世听多了房地产广告胡吹，胡乱说出口的，这下尴尬了。

“叫汝胡吹大气，乖乖跟汝回家去罢。”耶律苏我说着，一副我已经完全安排好了的模样。

萧韩氏在一边欲言又止，虽然她知道此刻萧凛先住在耶律苏我的宅子里也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作为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另一个女人以长辈口吻为其做主且将其带走，心里也是有些不好受的。

萧凛先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凛先已然打定主意，就在此住下，姨母可愿真表姐所嫁之人乃是一个靠父母余荫的膏粱子弟乎？还望姨母和娘娘成全。”说到此，萧凛先对着两人深施一礼。

“好吧，既然汝有这等志气，吾也成全于你。只是汝日后有何困难之时，还记得来找老身。”耶律苏我看着一脸坚定的萧凛先，眼中也淌下泪来。

像，太像了，当日阳哥保证说会让自己成为一品诰命夫人的时候，也是这般意气风发，眼中充满坚定。

但愿真儿不要走吾的老路。耶律苏我拭着泪，心情沉重。

“当然！小侄日后免不了要多多叨扰了。”见到耶律苏我答应，萧凛先不由得大喜，不由得露出惫懒的模样。

该打——耶律苏我敲了一下萧凛先的头，随即转身离去。

“我的儿——”萧韩氏听到萧凛先自立门户的心意如此之坚决，心下也知劝不回来了，心中悲恸之下，一把将萧凛先拥入怀中，不住地的悲泣。

“娘娘切勿担心孩儿，年后若是府中住不惯，孩儿接娘娘来孩儿府上居住罢。”萧凛先开口说道。

“汝——”萧韩氏收起了眼泪，怔怔地看着萧凛先，似乎听出了什么不一样的韵味。

他接自己来他家里住？意思是他有办法让他那个性烈如火的父亲同意，对了，年后自家夫君要随君捺钵，彼时不在上京，定是如此！

“嗯！娘娘听汝的。”萧韩氏已经决定了，拼着事后萧图乞的不喜，明年开年之后，自己也要来萧凛先府上团聚几日。想到别人年关俱是一家团圆欢天喜地，自家一家则是父子反目愁云惨淡，萧韩氏不由得又淌下泪来。

前段时间她还在为自己孩子不成熟而叹息，没想到儿子的成熟让她有些猝不及防，成熟得太快，让她有些难以接受。

萧凛先接下来的一句话，则让萧韩氏如坠冰窟。

“区区三品节度使而已，翻手之间，便化作齑粉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