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认为上官嫱是不通世情的。
毕竟,这位皇后出身于公卿之家,外家更是显赫,而且,她六岁即被立为皇后,可以说,从晓事起,她便是大汉最尊贵的女子。最重要的,即使是上官家覆灭,她的地位也不曾动摇半分。
——这位皇后从没有身在微贱的经历,从来都是被维护,被尊奉的!
——她怎么会知道寻常人的生活呢?
这个想法不能说是错误的。
——事实上,连上官嫱的傅保与侍御都是这样的认为的。
因此,当上官嫱命中宫私府长铸金时,大家只认为是皇后忽兴的念头。
私府长也乖觉,从寻常的金饼上币到意喻祥瑞的麟趾金,各种式样都铸了十个。果然,上官嫱很满意,当场就赐了一个吉字金给私府,另外又取了一金给私府长,让其赏赐工匠。
上官嫱抱着金子赏玩了几天,便又搁下了,之后,随手赐下的就不少。
金子与一般的器物不同,在宫中是一点都不稀罕,一金半金随手赐下的,更是寻常事,别说中宫,就是在掖庭贵人那儿,都没有人会特地去记录。于是,兮君很顺利地将十个最寻常的金饼瞒了下来。
若是有人知道了这些,还会认为大汉的这位皇后真的不通世情?
其实,只要想想这位皇后手上一直攥着霍幸君与东闾氏的媵嫁,并且只用那些私产、私奴婢便将父祖的坟茔安排得妥妥当当,就知道,这位皇后绝对不是对世事毫无所知的了。
上官嫱没受苦,但是,在上官家被定罪之初,她在宫中的日子并好过,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她,都在等着看她的结果,最后,霍光大笔一挥,将霍幸君留在上官家的媵嫁,从奴婢到田宅全给了上官嫱,所有人才看清了情势。
因此,上官嫱知道钱财的好处<a href=" target="_blank">天修尊主</a>。
“不忘!”兮君也正色应道,“立子孙,不立昆弟。”
兮君很简洁地将刘病已之前的话概括了出来。
刘病已点头,随后又踌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这一次,他的声音被他压得更低了。
“大人当不会难之,君须防县官。”刘病已的声音近乎耳语,却清晰地传入了兮君的耳中。
兮君皱了皱眉:“立子孙可为之后……上当欣然……”
——有人为之后,便有人祭祀,比起无后,应当更好吧……
兮君是皇后,是大汉的宗妇,祭祀血食之事是从立后开始就有人教的。
——就如孝惠皇帝,皇帝应有的祭祀享食当然不会少半分,但是,从孝文皇帝开始,大汉诸帝只会祭高祖庙,而不会祭孝惠皇帝的庙。
——因为,他们不是孝惠皇帝的后嗣……
——他们没有资格祭孝惠皇帝,同样,孝惠皇帝也不能受他们的血食。
宗室很少以旁系为后,最多不过是以支系主始祖的祭祀,但是,在民间,养侄、甥为己子,立之为后,以享祭祀,这种作法倒也不算稀罕。
兮君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这种作法是宫中很多无子寺人的选择。
——大汉宗室之前没有过这种作法,不代表以后就不能有。
——归根结底,高皇后崩之后,那些“功臣”是为汉立嗣,而不是选人继孝惠皇帝之后。
——否则,选小宗之子继大宗,才是应当的作法。
——而且,诛诸吕时,大汉仍是以黄老之说为尚,宗法、礼法并未完全深入人心,现在却是完全不同的。
兮君想不出,刘弗陵有必要反对这种选择。
刘病已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县官对大人……”他没有说完,但是,意思是很明确。
——刘弗陵对霍光是什么心思?
——事到如今,那位皇帝只怕是什么都不考虑,只要能让霍光不舒坦,他都乐意之至!
——将心比心,对于霍光来说,最不愿意的选择是什么?
兮君皱了皱眉,有些不敢确定了。
——对于任何一个权臣来说,最不愿意的自然是君主强势。
——君臣名分是跨不过去的一道深渊。
——或者说,霍光从未想过跨过那道深渊。
——那么,一旦君主强势且厌弃了霍光……
——那个结果是可以预料的。
——退,霍光必然万劫不覆!
——进,霍光必然背负罪孽!
——两者恐怕都不是霍光愿意见到,那么,避免这个结果就是必然的选择了!
甚至不需要太缜密的思索,刘病已与兮君都可以想到霍光会做的选择<a h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