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寝之中鸦雀无声。
看着几名宦者轻巧地将少年天子移到绣幄之中的大床上,兮君垂下眼,沉默不语。
“中宫?”傅母低声唤了一声,见皇后没有反应,又轻轻地扯了一下她的衣裾。
似乎是被惊动了,兮君猛然抬眼,瞥了立于自己身后的傅母一眼,随即便将目光投向仍旧躺在床上的少帝。
殿上侍奉的诸人或立或跽,皆肃手低头,屏息凝神,连眼角的余光都收敛了起来,只盯着自己脚前的方寸之地,因此,没有人看到皇后眼中难以言喻的复杂神色。
虽然是外孙女,但是,霍光素来不对兮君多加戒备,尽管谈不上视若心腹,却的确不曾刻意隐瞒什么。
郭穰是陪着霍光去温室内殿的,如何会不知道霍光在内殿之中的言行?既然霍光不曾特别叮嘱,郭穰自然是将所有事情都对皇后详细地禀告了。
——明年,上方可元服。
从温室殿到宣室殿,郭穰禀报了很多,但是,一直萦绕在兮君心上的始终是那句话。
——她的外祖父……竟然……
兮君并非不晓事,如何能听不懂霍光的言下之意?
——事实上,未央宫中,谁又会听不懂?
太医令当时就回应了大司马大将军仿若自语的这句话:“明年必是无妨<a href=" target="_blank">九界绝神</a>。站在前殿的高台上,年少的皇后又叹息了几声,便缓缓地进了殿。
傅母与倚华相视一眼,都没有立刻跟上,最后,还是倚华抿了抿唇,对傅母点了点头,随即便先进了椒房殿。
傅母有些意外,不过,稍一犹豫,她还是跟着倚华进了殿,但是,脚步却放缓了许多,显然是不想与倚华离得太近。
——倚华的举动……应该是想与皇后说什么……
的确是傅母想的那样,倚华的确有话想对皇后说。
“中宫……”追上兮君,倚华在皇后的身后低声言语,“县官之事非中宫可虑。”
听到倚华的话,兮君的脚步陡然一顿。倚华几乎是同时停了步。
“非我可虑?”兮君重复一遍,目光又黯了一些,却没有看倚华,抿了抿唇,便继续往后寝走去。
倚华跟在皇后的身后,心中不停地斟酌,该如何对皇后措辞。
椒房殿内的廊道并不曲折,眼见着快到后寝了,兮君再次停步,依旧没有看着倚华,只是轻声地说了一句:“何者为我可虑?”
倚华低下头,声音更轻了一些:“权。”
兮君一怔。
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倚华轻声对皇后进言:“大将军之权在朝,宫禁之内方是中宫容身之所。”
——说白了,大将军的权势的确炙手可热,但是,宫禁之内与外朝毕竟不同,皇后……不能全部倚赖大将军。
这是霍光之前曾经表达过的意思,但是,因为上林柳的事情,兮君并没有将那些话放在心上,这会儿,再听到这些话,她却不是不能想了。
——宫禁……
——权……
兮君抽了一冷气,转头瞪向倚华,然而,低着头的倚华却似乎没有察觉她的目光,依旧是一派恭谨的模梓。
兮君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心中的惶恐。
“长御……”兮君没有睁眼,“当如何为之?”
倚华抬起头,端详了皇后一番,才低声道:“党同伐异。”
兮君睁开眼,与倚华相视不语,眉头却慢慢地皱了起来——这四个字说得再简单不过,也再明白不过了,但是……何者为同?何者为异?
兮君这样想着,也这想问了出来。
然而,这一次,倚华沉默了许久,仍然没有给答案。
这么一会儿,傅母与其它侍御已经渐渐走近,兮君与倚华却一直没有动。
见她们君臣二人站在廊上不动,傅母等人却是不敢靠近了,脚步自然是更慢了一些。不过,距离毕竟有限,就在傅母等人快走到倚华身边时,兮君忽然笑了。
倚华低下头,傅母与一干侍御更是立刻停步,低头肃手,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诏大将军来见。再诏义姬,往宣室殿行,为我侍上医药。”兮君直截了当地说了两句话,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
中宫诸人都是一惊,待反应过来,明白皇后说了什么,更是脸色大变,连倚华都脸色数变之后才镇定下来,低头对皇后应了一声:“诺<a h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