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殿既然名为温室,殿内自然是暖意融融。
这座孝武皇帝时方建成的宫殿位于禁中,以椒涂壁,被之文绣,香桂为柱,设火齐屏风,鸿羽帐,规定以罽宾氍毹,乃是天子冬季的常御之所。
然而,今上即位以来,却鲜少在温室殿起居,自建章宫还未央宫后,也没有长居于禁中,宁可在前殿宣室斋居。
对于天子的近侍中臣来说,温室殿虽然谈不上陌生,却也不是很熟悉的地方,一干人立于廊下,虽不敢妄动,却也少得趁着君王在殿内的机会,细细打量一二。
季秋时节,寒意已重,纵然是温室殿,一干中臣站在廊下,时间一久,也难免有些瑟瑟。不少人都暗暗与交好的同僚打着眼色——帝后这次相见的时间可真的不短。
所有人都不会认为那两位至尊会相谈甚欢——虽然两人的年纪都不大,但是,那两位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想得多,说得少,更何况,两人的关系也不算和睦……能谈出什么来?
也的确是这样?
温室殿内,温炉、熏炉加上灯盏,弥散着袅袅烟篆,将深秋的寒意阻隔在帷帘、屏风之外,然而,端坐在内室之中的两人,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暖意。
少年天子的脸色阴郁,更加年少的皇后却在微笑。
针锋相对的气氛总是冰冷而僵硬的。
看着皇后的笑容,刘弗陵心中只觉得难堪非常,咬牙沉默了许久,终究是吼了出来:“朕是先帝的皇太子。”
少年的声音因为压抑而嘶哑,却没有让女孩的笑容有丝毫的收敛。
兮君微笑着点头,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
看到兮君的反应,刘弗陵心中的怒意更加尖锐,却硬是咬牙按捺了下去。
“颀君!汝乃朕之適!”少年生硬地言道,语气中带着压不住的尖锐,那份尖锐未必伤人却更易伤己。
兮君的笑容终于褪去。
年仅十岁的皇后抿紧了双唇,神色却愈发地凝重了。
兮君知道——这位少帝接下来的话才是他想见她的目的。
——皇帝之適……
——是想说他们才是一体吗?
兮君揣测着<a href=" target="_blank">倾城风姿,霸后独娇</a>。
——她应该为之愉悦,不是吗?
刘弗陵更加用力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他知道她在笑什么。
——因为他……竟是……如此的……无能为力!
指甲刺痛了掌心,刘弗陵陡然松开手,随后毫不犹豫地抬手,按住了兮君的肩。
“颀君聪慧,亦善史,可知孝惠皇后身后如何?”刘弗陵轻声问道,语气分外的安详。
兮君一怔。
刘弗陵没有催促,也没有等她回答,而是直接又问了一句:“可知高皇后身后如何?”
兮君的脸色骤变。
——她懂他的意思了。
——诸吕之祸因高皇后而起,然而,高皇后持天下八年而崩,仍然与高皇帝合葬长陵,配食祭祀,丝毫无损。孝惠皇后却受吕氏牵连,生前废皇太后,身后虽葬于孝惠皇帝的安陵,却未曾起坟……
刘弗陵说这些……不过是提醒她……
“君既明其中深意……”刘弗陵慢慢地言语,同时,手上也渐渐地用力,“父子与兄弟终究不同,何况从孙……君当有亲疏之辨……”
刘弗陵死死地按住兮君的肩,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铭刻到她的心上。
兮君感觉到了痛意,但是,她没有挣扎,只是咬紧了牙关。
她认真地听刘弗陵把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
——亲疏!
——亲疏之辨……
兮君闭上眼,又睁开,随后抬手,轻轻地拂开刘弗陵压在她肩上的手。
刘弗陵似乎是察觉了自己用力过甚,几乎是兮君一碰到他的手,他便自己收回了手。
放下手,兮君微微垂眼,双手拿着腰间的佩玉,来回摆弄,良久都没有出声。刘弗陵也沉默了下来,平静地等自己的皇后给自己一个答复。
兮君认真地思忖着——她认真地听了他的话,自然也是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刘弗陵究竟在想什么?
从知道刘弗陵做了什么开始,兮君就在想这个问题。
——这位少帝绝对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他真的认为,只要她开口,她的外祖父就会让刘病已出宫?
兮君自己都不相信!
——她与刘病已……她的外祖父更在乎谁?
这个问题……她稍稍想一想都觉得恐惧……
——她根本不敢想<a h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