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府狱并不是一个好地方,与所有的狱一样,是一个人工挖出的地穴,只有一条曲折狭窄的地道通向地面的出口。
浑浊的气息,昏暗的光亮,让狱中人无法不产生暗无天日的绝望感觉。
与这一次一同被羁押于此的大部分人一样,许广汉不是第一次入狱。
——也不是第一次因为死罪入狱。
许广汉至今记得第一次入狱的绝望。
——死罪!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也许……就是……所有的希望都不在了……
——虽然狱中的灯从来不熄,但是,你却被黑暗紧紧地缠着、困着……
——无论你多么努力地挣脱……永远都不会有用!
当时,不是在少府狱,而是在光禄外部。
许广汉的罪名更让他倍受讥嘲。
郎官中有太多的人不喜欢昌邑王了——谁让那位皇子是李广利的外甥?
——无能、投敌……
——李家本就不好的名声更加恶劣了。
连昌邑王都被连累了,出身昌邑国,曾在王国任郎官的许广汉被同僚排挤也就丝毫都不奇怪了。
——若不是被排挤,不过,用错马具而已,何以被定为死罪?
许广汉至今记得,弟弟从昌邑国赶来,为他四处奔波周旋,几乎倾家荡产之后,他的弟弟隔着铁栅,劝他下蚕室。
许广汉当时就把自己的头狠狠地撞上狱室的厚墙。
——毫不意外地头破血流……
他的弟弟痛哭流涕,跪在铁栅外,也不说旁的,只为阿嫂与侄女哭,最后,他屈服了。
……
活下来之后,面对自己的妻女,许广汉却惊慌了……
——他真的是落荒而逃了。
他开始留在禁中,连休沐都不外出,周围都是同样遭遇的人,他才会平静、安心……自然也就与家人越行越远了……
因此,当张贺告诉他,他的妻子为他做了多少事之后,许广汉震惊了……
张贺明白他——他自己当年也曾经历这样的时期<a href=" target="_blank">国王上岗说明书</a>。
“噤!安排服役而已!都在禁中,尔等以为是生离死别,永不相见?”
众人目瞪口呆。
——他们还真的是在禁中服役啊……
站在张贺面前时,许广汉真的是恍如隔世。
——居然还能再见到张贺……
张贺看着昔日的同僚身着禇衣站在自己面前,又何尝不是感慨万千。
沉默了好一会儿,张贺才轻咳了一声,看了看正堂之上,分坐左右的掖庭八丞。
“诸君早有呈书,各自领人即可。”张贺慢慢言道。
要多少人,如何安排,掖庭各属都早有计划,此时不过选人领走的事情。
诸丞低头应诺,张贺摆了摆手,又道:“正旦在即,明年,县官即将还未央宫,原本居于建章各宫的贵人亦将还掖庭,各项事务仍需君等用心。”
“诺。”
叮嘱过属吏,张贺又看了一眼堂下的囚徒,他叹了一口气,开口时却再郑重严肃不过的语气:“无论尔等昔日如何,心思如何,既至掖庭服役,便须谨记尔等今日只是刑徒!皆是故人,掖庭如何,尔等亦不必我再多言,惟望尔等谨记于心。”
——掖庭与其它官署不同,这里随时可能接触到贵人,一个不小心就是可能是大不敬的死罪,都没有地方可以气鞠!
这话虽然是对堂下的刑徒说的,但是,对堂上众人也同样是警告之辞。所有人都凛然应诺。
张贺点了点头,便让众人各自散去了。
掖庭中需要刑徒的地方也就是暴室、织室、凌室,他们被安排了最重的体力活——毕竟,再如何不济,有些活也是不能让女人去做的。
许广汉被安排了暴室——如果没有意外,他将在这儿服役四年。
——当然,最后一年会轻松一些。
许广汉没有多少时间感叹,他与一同被分配的刑徒一起,忙着认染料,忙着学配色……
沉重的物料、刺鼻的味道……
休息时,也有人抱怨——还不如被分到别处!——却也只是抱怨。
……
这一切,刘病已都不知道。
被兮君与张贺接连教训了一通,他自然不会再对许广汉的事情表示关切。
事实上,如何向兮君与张贺致歉是他最近一段时间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张贺还好,有杜佗与张彭祖参详,冬至将近,他亲自酿了一壶椒柏酒,准备到时候敬给张贺,估计也就足够让张贺释怀了。
兮君那边却比较麻烦。
——刘病已从未向杜佗与张彭祖说过,自己与皇后有来往,他也清楚,这件事最好不要让别人知道。
——就像他与霍光有来往这件事……
——有些事情,哪怕人尽皆知,也是不能说出口的!
既然不能请好友帮忙,刘病已就只能自己寻摸了<a h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