骀荡宫后寝,刘弗陵接过尚书奉上的简册,看了一眼垂首端坐的霍光,见他一言不发,不由稍稍犹豫一下,才缓缓地展开那份简册。
简册以尺一板编连,每板书写两列,分明是一道已经写好的诏令。
刘弗陵用力捏了一下手中的简板,半晌才认真地看向尺一板上的字。
——“制诏:燕王迷惑失道,前与齐王子刘泽等为逆,抑而不扬,望王反道自新,今乃与长公主及左将军桀等谋危宗庙。王及公主皆自伏辜。其赦王太子建、公主子文信及宗室子与燕王、上官桀等谋反父母同产当坐者,皆免为庶人。其吏为桀等所诖误,未发觉在吏者,除其罪。”
——竟是大赦?
刘弗陵讶然抬眼,却见霍光岿然不动,他心中一紧,将所有的激动都按捺下去,低头又重读了一番这份不算长的诏书。
“大将军……”刘弗陵有些不敢置信。
“陛下。”霍光仍旧是一派平静恭谨的样子。
刘弗陵定了定神,右手按在简册,认真地询问:“大将军欲赦罪人?”
霍光摇头:“并非赦罪人<a href=" target="_blank">末世尘光</a>。’陛下之问,臣无言以答。”
——霍光的意思,此案根本没有彻查到底。
刘弗陵哂然。垂眼沉吟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目光投向正前方所设的漆屏上,良久未动。
漆屏并没有特色,并不值得天子瞩目。霍光很清楚,这位少帝是在看漆屏外的皇后。
——君臣议事,兮君主动退到了殿外。
其实,即使是避嫌,兮君也可以退到内殿的,但是,兮君仍然选择了殿外。
在殿外看到外孙女时,霍光是惊讶的,虽然,打量了一番之后,他略感放心,但是,无论如何,她不该站在殿外。
帝寝门前,祖孙二人不便多叙,双方见礼之后,霍光便进殿了。
进了殿门,霍光立刻就明白了外孙女为何宁可站在殿外了。
——熏香!
——浓烈的熏香让他差点就喘不过来气!
掩鼻适应了一会儿,霍光才继续随宦者往前走,心中却是不无震惊。
——如此浓烈的熏香……明显是在掩饰什么……
这一个多月,霍光一直没有觐见皇帝,因此,他并不知道刘弗陵的情况——当然,他知道刘弗陵一直病着,但是,他不知道所谓的“病”是什么概念。——因此,见到刘弗陵时,霍光真的是吓了一跳,好半晌都没有行礼,还是,刘弗陵一声轻笑,他才回过神,连忙稽首再拜。
——这位少年已经病到这种地步了吗?
这种状况是完全出乎霍光的意料的。
不过,不管如何震惊,片刻之后,霍光也就镇定下来了,心思一转便想到另一桩事——既然刘弗陵的病情已经如此严重了,为什么每日的奏报仍然是那么轻描淡写呢?
霍光心中凛然,神色也越发地冷了下来。
——看来,是必须请这位少帝尽快移宫了。
自从卫太子的事情之后,霍光便不敢再小觑宫中的阉人——他们忍受着屈辱活下来,自然会紧紧抓住能抓住的一切!谁敢夺走他们仅有的一切,他们就敢对付谁!
——这位少帝的外祖父就是那些阉人中的一员。
——这位少帝很容易赢得那些阉人的忠心。
——就如同他很容易赢得军中将尉的忠心一样!
借助这次的谋反案,霍光已经清理过一次禁中人事了,不过,从今天的情况看——那远远不够!
霍光垂下眼,暗暗思忖。
此时,见刘弗陵看向皇后,无论刘弗陵是想暗示什么,这个举动都让霍光想到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不过,那些事情并不是眼下最迫切的问题<a h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