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仆奉主上之命,请大将军赴长主之宴。”
桑弘羊的话音方落,霍光便不由失笑,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眯眼,看着眼前的长者。
——的确是长者。
桑弘羊生于孝景二年,比霍光年长十余岁。
与霍光的出身不同,桑弘羊是洛阳贾人之子。
汉律,有市籍不得官。
因此,在桑弘羊出生后的十三年中,桑家从未想过,自己的子孙可以宦于皇帝<a href=" target="_blank">千秋</a>!
——这是要让他必须同意吗?
霍光无法不感到愤怒。
他不相信,桑弘羊会不清楚,那个宴请的目的!
可是,刹那的愤怒之后,看着眼前须发皆白的长者,霍光心中的那点怒火顿时又消散了不少。
“既为君诏,臣自当奉诏。”霍光长揖之后,向着建章宫的方向再拜稽首。
桑弘羊看着霍光,只觉得遍体生寒,半晌,才强笑着言道:“谢大将军。”
“既非乱命,为臣者岂敢逆君命?”霍光同样笑着答道。
桑弘羊的心顿时一紧。他已经年逾古稀,不过片刻惊悸,脸色便霎时惨白,反倒让霍光吓了一跳。
“御史大夫!”霍光上前一步扶住桑弘羊,随后便招手示意禁门外的郎官过来相助。
“一去一回,君必是辛苦,且到庐舍歇息。”霍光说得很真诚,但是,桑弘羊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不过,一个时辰不到,从未央宫到建章宫,走了一个来回,他也的确是受不了,便由着郎官将他扶进了庐舍了。
“大将军,臣等即可。”当值的郎中仆射可不敢劳驾霍光亲自扶人。
霍光也没有坚持,送了两步便放开手,一脸笑容地看着郎中们将年迈的桑弘羊扶进庐舍。
看着桑弘羊进了庐舍之后,霍光才敛了笑容,眼神也淡了下来,静立了片刻,转手向禁门内招了招手。
刘病已从黄闼后走出,疾步走近霍光:“大人当真要赴宴?”
少年的脸色满是忧色。
霍光不由笑了:“鸿门宴……”
刘病已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大人不可犯险!”
霍光看着少年一本正统地劝阻自己,笑了笑,随即板了脸:“稍后归殿,曾孙须把《项羽本纪》与《高祖本纪》各读百遍。”
刘病已不由愕然,却没敢反驳,恭敬地执了礼,道:“敬诺。”
霍光点了点头,伸手挽了他的肩,让他随自己一起走向庐舍。到了门口,霍光才出声吩咐:“曾孙在舍外稍侯,不可擅离。”
“诺。”刘病已一如既往地平静应了,随即便肃手立于庐舍的门旁,低下头,安静地等着。
霍光稍稍安心,这才举步进了庐舍。
这间庐舍是郎中值宿时居所,庐舍内本来还有未当值的郎中在休息,这会儿,也都在仆射半劝半吓之下,去了别的庐舍,只留下两名郎中桑弘羊身边侍候。
“君等亦不必在此。”霍光一进门,便对两名郎中温言吩咐。
他是大将军,那两名郎中哪里敢违逆他的意思,立刻执礼退下。
桑弘羊冷眼看着,等两人离开了,才对霍光言道:“大将军果然是越来越似烈侯了。”
郎官的庐舍并没有太好的条件,也就是一张张床与几张长几,霍光也懒得理会坐席的上下尊卑,就近找了一张还算整齐的床坐下,还没有坐稳,就听到桑弘羊的话,他顿时变了脸色,抬眼瞪向桑弘羊:“桑君慎言。”
桑弘羊没有半点惧色,只是略带疑惑地看着他:“霍子孟亦忌此言?”
霍光皱眉,却毫不犹豫:“大将军对仆亦有重恩<a h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