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把话说出来之后,田延年也就毫无顾忌了。
事实上,话一出口,田延年便在心中嘀咕——恐怕霍光就等着这一句呢!
——从一开始的征立刘贺,到后来立其为皇太子,即位,霍光都把皇太后的玺书捧在前头……——若是没有成算,他会这样做?
——汉以孝治天下,皇太后就是凌驾于天子之上的存在!
——有皇太后在,以霍光的权势……要对付刘贺……实在再简单不过了……
——最重要的是……
——名正言顺!
田延年这样想着,眼睛也睁了开来,强自镇定地看着霍光,却只见霍光低着头,身子一动不动,只有拉着从孙的手微微颤动,手背上青筋暴起,令人只觉得触目惊心。
“从祖……”霍山心惊不已,声音都有些颤栗了。
——霍光毕竟不年轻了!
被霍光攥着手腕的霍山最清楚,听到田延年的话之后,霍光的手上陡然增加了多少力量。
——霍光是真的震惊!
——或者说……霍光也没有想到……
感觉到霍光的手渐渐松开,霍山才松了一口气,悄悄地打量霍光,却因为霍光依旧低着头而无法确定任何事情。
霍山有些失望,目光一转就看向了田延年,却见田延年端坐在一旁,目光低垂,一派镇定……霍山开始还有些佩服田延年,但是,没一会儿,他就瞥见田延年搁在膝上的双手正紧紧攥着,显然是借此镇定心神呢……
霍山不由挑眉,心中刚兴起的那点佩服也就消散。
虽然紧张,但是,田延年对霍山的注视也不是毫无感觉,只是,此时此刻,他又哪里还能顾得上霍山对自己的观感?
——霍光的心思……自己究竟猜中……还是没有猜中?
……
霍山同样没有继续关注田延年的状况——毕竟,这位大司农与张安世、杜延年不同,并不是可以影响霍光判断的亲信人物,还不值得他去关注。
当然,最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唯一值得关注他关注的只有霍光。
——既然田延年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么,接下来,事情究竟如何发展,便全看霍光的决定了。
……
——田延年把那么一句话说出来……
——也就把他自己的生死交到了霍光的手上<a href=" target="_blank">重生之人渣反派自救系统</a>!
田延年目瞪口呆,霍山也是怔忡了好一会儿,才猛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一抬眼却看到了霍光平静如古井之水的眼神,他不由一阵心慌,原本踌躇的想法顿时烟消云散,只能惊呼出声:“从祖!”
低呼之后,霍山倒是镇定了一些,有些纷乱的思绪也重新理顺了。
——宁被人知,莫被人见。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是同理。
——霍光对今上再如何不满,哪怕是明天就要废之,杀之,只要那位还是皇帝玺绶的主人,有些事就是连想都不能想,更不必说这般直白地宣之于人了!
这个道理,霍山懂,田延年也懂。
——霍光会不懂?
……
——既然懂,霍光又为何这样说呢?
……
田延年没有出声,暗暗地思忖着……然而,此时此刻,霍光在一旁看着,田延年也没有多少时间一直思忖。
攥了攥拳头,田延年狠狠地咬了一下牙,随即就抬起头,看着霍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回答:“伊尹相殷,废太甲以安宗庙,后世称其忠。将军若能行此,亦汉之伊尹也。”
话音未落,田延年便觉得口中涌上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这一次……他真的是……身临万丈深渊……一只脚更是已经……踏出去了……
……
——粉、身、碎、骨!
……
田延年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仿佛……自己的那句回答……竟硬生生地将自己又推向更靠近深渊的位置……
……
田延年打了一个寒颤,越发不敢移开眼,紧紧地盯着霍光。
霍光却仿若未见,轻叹一声,只是摇头不语。
等不到霍光的回话,田延年自然更加紧张,那种如临深渊的感觉也越发地清晰起来。
——只是身临其境,纵然恐惧,纵然知道结果……
田延年已别无选择。
田延年咬了咬牙,断然而言:“孝武皇帝以少主托将军,将军身负汉之社稷,岂可惜身而负先帝?”
“大司农!”霍山忍不住出声,逾越地呵斥田延年,然而,也就是仅此而已了。
“吾岂可负先帝……”
就在霍山出声的同时,霍光垂头长叹。
霍光的声音并不高,却足以让霍山再无法多言,也让田延年终于稍稍安心。
——霍光接了话,他就至少是不会担大逆的罪名了<a hre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