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纵 第三十三章：浑浑噩噩

第三十三章：浑浑噩噩

是梦都会醒的，因为，回忆是有限的。在梦回到和颜岸一起听完最后一首歌后，我还是醒过来了。

可我不想醒来，我依旧闭着眼睛，陷身在虚无的黑暗之中。

“呜呜。”

谁在哭泣？是谁，是我吗？我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是干的。

“言岸哥哥，你已经醒了！”

小雪，是小雪的声音，是小雪在哭吗？一张清纯可人的脸颊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宛如一米阳光穿透了乌黑的夜空。

“小雪。”我的嗓子已经沙哑到自己都分辨不出。

“言岸哥哥，快醒过来吧，不然，我会愧疚而死的，我还是不该告诉你，都怪我，怪我……”

别哭了，小雪，在这个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从没有怪过你。

可是，睁开眼睛，怎么那么难呢？

“言岸哥哥，你看你都干成什么样子了，像老了一百岁，先喝点水吧。”

冰凉的汤匙撬开了我的嘴唇，一股凉凉的液体缓缓渗进了我的口中，随着小雪连续地喂我，水渐渐流进了我的食道，很快便被送达至全身。

我终于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在晃动不清的日光下，我终于看见了小雪，看见了她的担忧，只是，一个黑白相间的她，跟记忆中的模样比起来，再无从前那般天真烂漫了。

“言岸哥哥，你的眼睛怎么变成蓝色的了？”

“可能是因为，我忍受哭泣已经到达底线了。”

“你会有危险吗？”

“我没事。”我知道我还不能哭，我还有任务没有做完。

“怎么没事，你都快干成木乃伊了，把这碗水都喝了吧。”小雪想把我扶起床，我笨重地回应着，抱着颜岸，艰难地靠在了床头。

“怪不得人们常说水是生命之源，看来就算我族人进化到了储能而可以不用进食，却仍然无法离开水，没有水，不知道会死还是进入休眠。”

“那我再去给你接一碗。”小雪见我一口气喝完了水，立马又去接了一碗。

“你怎么会在这儿？就算可以定位，你怎么进来的？”

“这家酒店，是我舅舅旗下的，你上次突然就在我面前消失，连你的仪器都不要了吗？”

对啊，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给忘了。我看着窗台边的仪器，不知道小雪是怎么叫人抬进来的。

从前，我为了这些数据，一个人在雪山上待了好几个月，下山后，每天又潜进海里，背着沉重的仪器到处寻觅能源，如此珍贵的成果，我竟然将它忘在了机场。如果我想继续活下去，我必须按时将这些贵重的仪器带回我的星球。

“对了，你的成绩出来了吧，怎么样呢？”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这个。”

“当然了，你和颜岸对我来说，一样重要。”

小雪半喜半悲，闷了半响才问了一句：“一样重要，那你也爱我吗？”

“小雪……”我顿时如鲠在喉了，颜岸也老是问我这个问题，如果当初我把真心话告诉了颜岸，我们还会有今日的分离吗？

“言岸哥哥，你爱我吗？我要的，是你对他一样的感情，而并非只是把我当做你的妹妹，或是你的闺蜜。”

妹妹，闺蜜，这就是我对小雪唯一的感情，以前我不能告诉颜岸实话，现在也不能告诉小雪假话，我只能对她说一句；“对不起。”

“我知道。”小雪躺进了我的怀里，“你的心里装满了另一个人，我不会强求你，你放心，我想要的，只是在这最后的时间里留在你身边，我只想要你快点好起来、振作起来。”

“我没事，因为，我已经和颜岸永远在一起了，我要把他带回我的故乡。”我抚摸着颜岸冰冷的骨灰盒，尽量让这些安慰满足自己。

“你要带走他？”小雪突然冒起头来，“可是，颜岚说，让你说完话就把骨灰还给她。”

“还？”正当我纳闷时，房门突然打开了，颜岚一脸冰霜的走了进来。

“你让我们好找啊。”颜岚说话还是跟以往一样不客气。

“颜岚姐姐！”小雪一把扯住颜岚的衣袖，为我而请求道：“你看言岸哥哥他这么难过，要不然，就让他把骨灰带走吧。”

“凭什么？！”颜岚拔下了小雪的手，对着她一声大吼道：“她是我哥的什么人？亲属还是妻子？我哥的骨灰还轮不到她来插手。”

“他毕竟是你哥哥一生最爱的人啊。”

“那又如何？我嫂子已经安葬了，她身旁的空位还留着，嫂子已经等他很久了！”颜岚说着话便渐渐向我靠来。

我紧紧抓着木盒，心神已近崩溃。为什么？他真的把对我的爱全部转交给殷璃若了吗？他真的爱上了殷璃若？他连骨灰都要与殷璃若合葬在一起吗？

不，我不信！他爱的人是我，我有权利留下他在这世上最后所遗留的痕迹！

“别逼我穿越空间！”我大吼一声，将木盒紧紧地捆在了怀里。

“你还是这么自私。”颜岚轻轻在我耳边说道：“从前，你为了你自己的安全狠心割舍他，现如今，你又要霸占他的骨灰，拆散他和他的妻子吗？”

“我求求你……”我的声音已经不能再低哀一分，“成全我的心愿，我相信，他也是希望和我在一起的。”

“你错了，他不希望和你在一起，否则，他就不会追随璃若而去。”

在颜岚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我终于懂了，他的妻子是为救他而死，他是追随他的妻子而去，而我，只是一个造成这个悲剧的始作俑者。颜岸到死都不知道我是爱他的，无论我现在对着他的骨灰说千遍万遍的“我爱你”，我的心意也在不能传达到他的世界里去了，他不知道，他从不知道，他也许早就开始恨我了，他早就不愿见我了！

我的手终究是滑落了下来，任凭颜岚从我的怀中抱走了颜岸的骨灰。

“早点滚回你的星球！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你就是一个魔鬼！你怎么配？”

颜岚走了，她带着颜岸一起走了，我本来可以追上去送他最后一程，可我曾答应过他，不让殷璃若看见我，否则殷璃若会伤心的。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难道爱情可以转交给别人，但命运注定留不住我爱的人。

那一晚，我的手贴在他的心脏之处，他活泼跳跃的心，他鲜活的生命，也就是那一晚之后，他告诉我，拉弗娜火蝶还有一个名字叫彼岸花，花开无叶、有叶无花，它诅咒恋人们生生世世永不相见、生生相错。

那一刻，我和颜岸躺在晨光下的草地上，那曾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而我就在那一时刻选择了离开。

我已经在我最好的年华里，错过他了。

“小雪，我是一个魔鬼吗？为什么颜岚总是这么仇视我？”

“你当然不是。”小雪的胸膛紧紧地贴着我的脊背，“言岸哥哥是这世上最温柔的人。”

“温柔？”我苦苦一笑，“你知道我最后悔什么吗？”

“后悔离开他，后悔放弃他。”

“都不是，我最后悔的，就是从没有温柔的对过他，他对我说过很多次‘我爱你’，也问过我很多遍我是否爱他，我却从来没有承认，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爱他，他不会知道是我先爱上了他，从看见他的第一眼，看见那个伟岸的背影就开始了。我喜欢他穿着制服的样子，我喜欢他冰凉的体温，喜欢他说话的声音，喜欢他笑着对我说‘小姐，你闯红灯了’……”

“一次都没有说过吗？”

“说过一次，在最后分别的时候，但他正戴着耳机听着最后一首歌，所以，他不会知道，这是我心里最大的遗憾。不过，我最恨的，却是如颜岚所说，我那么爱他，在错过他、失去他之后，却连为他痛哭一场的权利都没有。林黛玉可以为她所爱的人流尽一生的眼泪，可我还要贪生怕死的苟延残喘下去。”

“言岸哥哥，你还有很多任务没有完成啊。”

对，任务，女王的任务，若不是我还需要将仪器运回我的星球，我就可以放心的痛哭一场了。

“任务，我只有最后一个任务了，那么，在离开之前，就让我睡下去吧。”

世界又陷入了一片混沌，我仿佛是沉睡在一片泥潭之中，我不想挣扎，只默默地数着自己陷入泥潭的深度，每深一寸，仿佛就离颜岸近了一分，我笑了，虽然这泥潭深不可测，可却并不是永无尽头，总有一天，我会陷到颜岸的身边。

颜岸的身边。

“呜呜。”

是谁在哭吗？我熟悉的声音。

“小雪！”我猛然睁开眼睛。

小雪没有抱着我，我坐起身来环顾四周，也没有看见她的身影。

她不在我的身边，她……我拿起了自己的手机，却发现它因为没电关机很长一段时间了，我只好先给手机充上电，一开机便给小雪打了过去。

“言岸哥哥你醒了？”听见小雪的声音，我的心才安定下来。

“你也离开我了吗？”我能听出我声音的颤抖，如果小雪也要离开了，这个世界与我而言吧，还剩下什么。

“没有，我下楼吃饭去了，言岸哥哥，我马上上来陪你。”

“不用！”我马上打断了她的话，“你慢慢吃，要吃有营养的，多吃一点，我等你。”

小雪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她不可能不吃不喝的陪着我，而且她马上就要进入大学了，她不可能抛下一切的陪着我，我这般瘫在床上成天昏睡着，她迟早会厌倦我的。

她迟早会像颜岸一样离开我的。

我不能再日夜昏睡了，我看着手机上的日期，九月四日，我停留的时间已屈指可数。

我坐在床头，埋头等待了二十分钟，开门的声音终于响起了。

“言岸哥哥，你终于醒了，渴了吧，我去给你倒水。”

我抬起头，看着忙忙碌碌的小雪，黑白的视野开始翻转起来。当小雪端着水凑到我嘴边时，我已经将小雪看作了颜岸。

“颜岸，你终于来看我了。”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小雪，可浑浊的视觉和思维还是支撑着我去抚摸着他的脸颊，去亲吻他的嘴唇。

水杯滚落，水珠溅落到我脚上，我轻轻将面前的人拉到了床上。

“颜岸，我就知道你是舍不得离开我的。”

说完这句话，他终于开始吻我了，跟以往不同，此刻他的吻，比任何时候都要还要轻柔，他这样的爱怜，勾起了我对他更大的欲求。

“颜岸，你为什么不再抱我、抚摸我了，是不是，你已经有了她……”

“你也抱抱我吧。”颜岸独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轻轻笑了，对，他一直都在等待我的回应，想让他为我而留，我应该要主动去爱他。所以，我主动解开了他的衣扣，将我的心主动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吗？拿去吧，我的一切都可以，只要你答应，不会再伤我的心，不会再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