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山河 第796章、旨意

圣旨？

花厅里，洛府上下听见那报信的小厮所说的话，俱都是勐地一惊，就连一向淡定的洛佩兰也不例外。

自她有记忆时起，就从未见过有圣旨直接宣到家里的。

对于官宦人家来说，圣旨到只代表两种可能，要不就是加官进爵、鸡犬升天，要不就是弥天大罪、祸及满门。

而对于现在的洛家来说，倒是后一种的可能性更大些，毕竟洛京墨已经是太医中的第一人，最近又没有立下什么功劳，实在没有让朝廷下旨嘉奖的理由。

众人的视线，顿时齐刷刷地转向了洛京墨。

洛京墨倒还撑得住，只是脸色苍白了许多，一边起身让贴身小厮马宝给自己整理衣冠，一边强自镇静地道：“你问清楚了没有？是不是皇后的懿旨，宣我入宫诊脉的？”

他这么一说，其他人方想到还有这种可能性，若是宫里有人得了急病，临时宣洛京墨进宫倒也说的过去。

那小厮仍是惊慌失措地道：“不是皇后的懿旨，是皇上……皇上的圣旨，而且那公公说了，洛……洛家的人都要在场。”

众人的心脏不禁又抖了一抖。

若是好事，只洛京墨一人跪接圣旨也就罢了，断没有要后宅的妻妾子女同去接旨的道理，反倒是抄家灭族之类的旨意，往往是要阖府上下跪听的。

难怪那小厮如此惊惶，现在连洛府的主子们，不也同样惴惴不安起来？

洛京墨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软，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转头向围坐桌前的家眷们扫视一眼，勉强开口道：“既然是旨意，你们……你们就都收拾一下，随我一同去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绝望之意，倒像是交代遗言一般。

其他人听得更是心惊胆战，只怕他在宫里惹了什么弥天大祸回来，连累到了全家人。

但圣旨也不能不接，众人只得都勉强站起身来，整理了自己的仪容，便肃然按照顺序跟在洛京墨的身后，一大家子都赶到了前厅。

管家已经手忙脚乱地备下了香案等必备之物，那宣旨的太监趾高气扬地在香案前面南而立，几名同行的小太监分立两旁。

待洛家的人全都在下首跪定后，那太监才慢悠悠地展开手中用玄色丝绸制成的圣旨，速度之慢让洛府众人只觉得他是在故意刁难一般。

好不容易才听见那公鸭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太医院医正洛京墨之女洛佩兰，人品贵重，家学渊博，虽为女子，医术之精堪为杏林典范，命其即日接任太医院副医正之职，并赐黄金千两，以兹嘉奖。钦此！”

旨意宣完，厅里却仍是十分寂静，人人都目瞪口呆，身为当事人的洛佩兰更是呆在当场，脑海里完全是一片空白。

还是那宣旨的太监最先反应过来，笑嘻嘻地重新卷起了圣旨，双手恭恭敬敬地捧着，道：“洛小姐……不，以后该叫洛大人了，还不遵旨谢恩？”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的身上，洛佩兰混混沌沌地照他说的谢了恩，其他便也随着叩下头去。

那太监便将圣旨交到了她的手上，微笑着将她扶了起来，又道：“上次洛大人给皇上诊脉进方之后，皇上便龙体舒坦、精神爽利，足见大人医术不凡。日后在宫里，可要请大人多多关照啊。”

见洛佩兰仍在怔忡，那太监又一挥手，小太监早将御赐的千两黄金抬了上来，却是装在一个大木箱里，一打开金光耀眼，照得洛府众人眼花缭乱。

那太监又向洛京墨笑道：“洛医正也是大喜啊，以后你们父女俩一正一副，主持太医院的事务，必然是一段佳话啊。”

洛京墨此时方回过神来，顿时笑容满面，拱手道：“多谢公公的美言，劳烦公公跑这一趟，马宝，还不去账房取一百两银子给几位公公买酒喝。”

拿了银子，几名太监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洛府众人便都来向洛佩兰道贺巴结不提。

洛佩兰自己却始终怔忡着，只觉得事情的发展已经脱离了自己设定的轨道。

她本想万事俱备之后，就带着母亲离开洛府，去南街开医馆度日，现在一道圣旨，就将她锁进了太医院。

那是她本想逃离的地方，兜兜转转一大圈之后，最后竟还是要回去吗？

洛佩兰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然而圣旨终归是不能违的，无论是否愿意，明儿开始，她就得换上副医正的官服，跟着父亲一起入宫当差了。

真不知还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洛佩兰长叹了一口气，今夜，注定要无眠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