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之悼亡曲 第五十四章?声名狼藉先生

第二天上午，安吉拉与洛娜站在店外，等待着将要上门的货车，准备给礼品店补货。在行色匆匆的路人看来，她们只是在街边百无聊赖地晒着太阳，而且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不是太好，相互之间没有任何言语交流。

但其实两人正通过心灵感应聊得你侬我侬的。若是将架在她们二人之间的心灵连接比作桥梁，那一定比北边的乔治·华盛顿大桥还要繁忙。

周一早上纽约街头熙熙攘攘的车流也不遑多让。上一次前来给礼品店拉货的司机由于一个疏忽，没有及时转弯，就被复杂的路况逼迫得转了几乎一个钟头才绕回来。这一回安吉拉与洛娜便留着神盯着往来的车辆，准备着随时把他拦住。本来安吉拉可以通过伊卡洛斯方便地观察附近的车流，但小鸽子被接入心灵感应后，显然经受不住她们二人比鸽群还要聒噪的叽叽喳喳，飞过哈德逊河逃到新泽西去了。

随着伊卡洛斯越来越通人性，他也有了自己的小脾气。安吉拉对他的“离家出走”并不感到意外，反正他肯定还会回来的。令她意外的是，眼前正向她们驶来并停在礼品店门口的并不是那辆拉货的沃尔沃，而是一辆通身漆黑的豪华宾利。极光礼品店离哈莱姆区仅仅隔着一条街，可从来没有什么达官显贵光临这里。

一位身材削瘦的男子从副驾驶位置走下车子，他用纤长的手指调整了一下领带，不缓不急地以优雅而礼貌的口吻向两位姑娘点头问候。

“早上好，女士们。请问你们是这家店的主人吗？”

“是的，我们是。早上好，先生！”安吉拉热情地回应着，这位极富艺术家气质的男子给她的第一印象非常好。

“你的手真漂亮！”洛娜显然对他也抱有不错的好感，“像是钢琴家的手一样！你是一位钢琴家吗？”

“谢谢你的夸奖！虽然很多人说过我爵士乐弹得很棒，但很不幸我没有得到在音乐届琢磨技艺的机会。”男子的仪态自信且从容，没有谦虚也没有吹嘘，“请先让我介绍一下自己，我的名字是康奈尔·斯托克斯，我是‘哈莱姆天堂’的老板。”

“很高兴认识你，斯托克斯先生！”安吉拉向斯托克斯点头致意，“我是安吉拉·齐格勒，这位洛娜·丹恩。请原谅她直勾勾地盯着你，她只是十分渴望听你弹奏一曲。”

“哈哈，感谢你的垂青，丹恩小姐。若是我的夜总会有幸得到你们的光临，我一定会亲自为你们演奏几首唐·雪利的名曲。”斯托克斯像是被夸到了心痒之处，笑得非常开心，“但是，女士们，今天我登门拜访，是特地来向你们道歉的。”

“道歉？斯托克斯先生，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吧？”洛娜纳闷地眨了眨大眼睛。

“是这样的，女士们。”斯托克斯双手交叉放在胸口，一脸歉意地说道，“昨晚我手底下的两个员工，似乎在喝多了之后，对你们造成了无法原谅的冒犯。”

“什么？你——”洛娜在安吉拉心灵感应的提醒下及时止住了嘴，没有把“黑帮”二字说到明面上。

“我已经严厉地教训了他们！现在如何处置他们，全凭你们的意见。”斯托克斯说完，向身后坐在车里的几个人递了一个眼神。

一位穿着黑色无袖皮革背心的小哥干脆利落地打开了驾驶员位置的车门，走了出来。从面相上看去他与安吉拉差不多年龄，而且似乎是印第安裔。

年轻小哥不耐烦地敲了敲后车窗，另外三个中学生模样的小男孩才慢腾腾地从后座出来。

“天啊！这——”洛娜低声惊叹，她看到其中两个正是昨晚曾试图劫持她们的小流氓，而且现在他们两人脸上的伤口简直触目惊心。

“洛娜，虽然很吓人，但那只是皮外伤，很快就会好的。”安吉拉轻轻地拍了拍洛娜的鸭舌帽，“下手的人知道轻重。”

“约翰，你若是真的心疼他们几个，就应该在他们闯祸前教给他们做人的道理！”听到安吉拉的话后，斯托克斯责备印第安裔小哥的语气明显带着些许愠怒。

“对不起，斯托克斯先生，对不起，女——”年轻小哥抬起头望向安吉拉与洛娜时，充满肌肉感的身躯突然颤抖了一下，他立刻低下头去掩饰自己不自然的表现，“对不起，女士们，是我的责任。”

“这不是你的错，约翰！”中学生三人组中，那个安吉拉与洛娜没有见过的男孩赶忙走了上来，“是我昨天没有看住他们。沙米克，奇科，快过来！”男孩向脸上挂彩的两个同伴喊到。

“对不起，我知道我们错了。”名为沙米克与奇科的两个男孩子慌张而恐惧地跟了过来，向安吉拉与洛娜深深地低下了头。

“女士们，我知道他们的行为很过分。”另一位没有犯下错误的小孩子态度却最为诚恳，“但还请可怜可怜他们，他们的父亲都在他们年幼时抛弃了家庭——”

“但丁，别为他们开脱！”斯托克斯厉声喝止了男孩的话，“他们那是犯罪！你若是不让你的朋友们借此得到教训，反而是害了他们！”斯托克斯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咳嗽了两声，看向面色复杂的两位姑娘，“齐格勒女士，丹恩小姐，我现在聆听你们的声音。开除他们，把他们教给警察，或是给他们一些更疼痛的教训，都可以。”

“呃——”洛娜被斯托克斯的架势吓得有些犹豫，她仔细瞧了瞧不敢抬起头的两个男孩，又愧疚地望了安吉拉一眼，“父亲去世后，我也没有再得到过类似‘父亲’这一角色的关爱与照顾，我也曾差点犯下几乎和他们一样的错误……”

“但起码你当时没有拿刀指着我。”安吉拉回想起与洛娜初遇时的场景，不禁笑了一声，“很显然，男孩们要是没有被教导正确的‘男子汉’观念是什么，会错得更加离谱。”

“可是——你说过的，人偶尔一次失足，迷失了方向，不等于永远会迷失下去，有时候我们只需要有人搭把手……”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遵从你的指引吧！”安吉拉在心灵感应里亲昵地唤了洛娜一声“北极星”，惹得洛娜的脸蛋微微有些发红。

“你们想——就这样饶了他们？”斯托克斯诧异地盯着面前两位神奇的姑娘。

“这种年纪的小男孩，心思真是太容易猜了。”安吉拉笑着看向也惊讶地抬起头的沙米克与奇科，“他们想要一条出人头地的路，但又太骄傲，不愿意求助，所以你得哄他们上道，不是吗？”安吉拉又朝着斯托克斯眨了下眼。

“你们的气量堪比我最崇拜的男人！”斯托克斯顿了一下，然后佩服地说道，“真难以置信，你们的胸怀远比娇躯宽广！”

“遭了，他又开过头了！”洛娜无意间瞥见了她们原本所期待的那辆沃尔沃，拽着安吉拉看向街道。

“……算了，他会回来的。”安吉拉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对众人说道，“快进来吧，我请你们喝一杯！”

众人跟随着洛娜，感激地依次走了进去。站在最后面的安吉拉注意到印第安裔小哥的左肩上纹了一个雷鸟图腾。

“冒昧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先生？”

“我是约翰·普罗德斯达，齐格勒女士。”印第安人正视安吉拉的双眼，深邃的目光似乎望见了她灵魂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