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之端 第42章 沈玉浓醒了2

这天没有事，兰香又一直在前面帮忙，没有回来，刘七巧就看着沈玉浓，天气渐渐地热了，刘七巧怕一直躺着的沈玉浓，上了热会生褥疮，就拿着一把扇子，轻轻地给他扇着风，扇过了一面，再将他的身体搬一下，扇另一面，“你瘦了还这样重，要是好的时候，我可搬不动你！”刘七巧到底单薄，让沈玉浓翻个身，她差点也跌过去，她一边抹额头上的汗，一边又拿起扇子来，沈玉浓正对着她，她说着说着，看着沈玉浓的一张平静的睡颜的脸，不由得玩心大起，她放下扇子，伸出手来，用手指勾络着沈玉浓的脸颊形状。“不睁开眼睛，也好看呢！”她喃喃自语，这几日的休养，沈玉浓虽然还昏迷着，但脸色已经有了点红润，并不是刚抬回来时那样的灰败了。

粉白粉白的面皮，眼角细长，眼窝有点深，睫毛也长，刘七巧摸了摸自己的睫毛：“比我的还长！”说完了，她又向下，摸到了沈玉浓的嘴唇上，樱粉色的嘴瓣，紧紧的抵着，刘七巧这些日子，总是拿着水润着他的唇瓣，不让它们再干裂，所以，现在，倒是水润有弹性的。

刘七巧想起洞房那一晚，虽然没有圆房，但是他却狠狠地咬了自己，那时，他的嘴唇，比现在更红艳，想到这里，刘七巧脸颊腾地热了，忙着缩回手，用小手扇着自己的脸：“好热，一天比一天热了，你要是再不好，可就不好了！”

说完了，她把扇子放到了一边，给沈玉浓又翻了个身，让他背对着自己，他穿着短衫，刘七巧将背部撩起来，那些鞭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条条粉色的印子，好在，并没有留下疤来，刘七巧一边撩着那衣服，一边给沈玉浓扇着后背。

“到底是沈家的大少爷啊，是个命好的人啊，就算是躺在这里，还有人喂你吃饭，给你换衣服，我可就命苦了，从小就伺候人，你都不知道，我亲娘没的时候，我就十岁，后娘就让我洗衣做饭，我长得瘦小，刚比灶台高一点，有一次烧火，火燃出来，我差一点被烧到，亏得我爹爹手快，将我拽了出来！”刘七巧又说了起来，沈玉浓背对着她，让她更自在一些，说得就更絮絮叨叨了，好像与着沈玉浓唠家常一样。

“但是我也不恨后娘，她也有后娘，不然，不会嫁给我爹爹了，她来之后，我还记得，她一直哭，哭得可怜极了，开始的时候还好，她还不打不骂我，直到后来，有了弟弟，又有了妹妹，也是啊，家里的人一直增多，可是地，还是那么些，哥哥们被迫分家另过，姐姐们也嫁了出去了，家里只有我，后娘有时气不顺，就要骂我，开始时，我还以为她只是骂骂就算了，但没想到她会打我。”刘七巧说到这里，眼神渐渐地暗了下去。

“村里的人，都说我能干，家里地里的活，我都能干，弟弟妹妹我也照看着，还给他们做衣服，做鞋子，弟弟妹妹很粘我，因为都是我带大的，可是，后娘还是看着我顺眼，开始我还忍着，以为忍着忍着，后娘就会觉得我可怜，不再难为了我，可是，她竟然开始打我，第一次都把我打蒙了，我刚打了猪草回来，放到猪圈后，她一个耳内扇过来，我耳朵里面嗡嗡的，看她张嘴对我喊，却一点也听不到，半天了，耳朵里都在响……”说到这里，不止是眼神，刘七巧整个脸都暗下来了，眼睛里面湿了。

“她也是被后娘欺负惯了的人，怎么做了后娘，就来打我呢！”刘七巧抹了下眼睛：“爹爹开始时还说她，但她太能骂了，把爹爹骂得抬不得头来，我娘从来不曾骂过爹爹，我看到爹爹一个人躲在屋后吃着水烟，我看着他窝囊的样子，也就不怪他了，从那后，我知道没有人能帮得了我，我就开始躲着，后娘一要打我，我就跑，跑到村前的小河边，有几次，我都想跳进去，一死百了，但是，我记得娘说过，好死不如赖活着，她死前好像知道我会有那样的日子，她拉着我说，巧儿啊，算命的说，你是必有后福的，熬一熬，你爹爹以后，一定会再娶的，可怜我的巧儿了，要好好的活着啊……”

说到这里，刘七巧的眼泪如珠子一样，不停地掉下来，她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这些，哥哥们都和爹爹一样，木讷老实，姐姐们过得都不好，她不想把自己的苦和姐姐们说，怕给她们再添堵。

她只有自己一个人哭，哭够了，再告诉自己，七巧要活下去，活下去，活得好好的！

“娘要看着，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七巧喃喃说道，说到这里，习惯性的摸了下指间，但却空空的，她才想起来，娘亲留给她的，唯一的物件，那枚粗劣的金戒指，已经在上次营救沈玉浓时，捐了出去。

想到这儿，她有些怨忿地说道：“都怪你，人家以为嫁过来，再不会饿肚子，再不会挨打了，会有好日子过，可是，你看看你，都怪你，……我连娘亲给我的东西，都没有保住，为了救你，都给你换了银子去打点了……”

刘七巧说着，心里委屈，拿着扇子轻捅了下沈玉浓的背：“都怪你！都说你那么有钱，都说你们沈家，吃香的喝辣的，墙都是拿金子砌的，在哪呢？金子砌的墙呢！在哪呢！别说金子砌的墙了，连我唯一的金戒指都被你家骗去了！”

刘七巧说完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再捅了下沈玉浓的后背：“都怪你！”

她叹完了气，却听到有人说道：“不就是一个金戒指吗！等我好了，我叫人给你打上十个，个个镶上珍珠，玛瑙，翡翠，重得你手都抬不起来！”

“噢……”刘七巧应了下，但很快的，她吓得丢了扇子，惊叫了一声，跳下床去：“你……你醒了……”

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个久未痊愈的病人，而是个炸了尸的鬼怪一样。

心要跳出了胸膛了，刘七巧手抖着，她不敢再上前，她虽然坚信沈玉浓会醒，但是他真的醒了，她却吓了一跳。

眼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侧卧在那里的男人，慢慢地转过了身子，再转过脸来，那闭着时都很好看的眼睛，现在，里面流光溢彩一样，整张脸，因为眼睛的睁开，而泛出无限的生机。

刘七巧瞪大了眼睛。

沈玉浓歪着唇，笑了笑：“你那是一副什么表情！还在可惜你那个金戒指吗？”

刘七巧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金戒指，她疯了一般，大跳起来，然后，扭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叫：“兰香，大少爷醒了，兰香……”

院子里没有兰香，她再往前跑去：“老夫人，老夫人，大少爷醒了……”

沈玉浓刚刚说了那句话之后，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本以为刘七巧会扑上来，嘘寒问暖的一通，可是，这个傻丫头，竟然就那样跑了。

他想起身，但一动，才发觉自己全身无力，手拄到床边，竟然只起了一半，就又跌了回来，他笑了笑，好吧，只要命还在，那就好。

他昏睡前最后的意识里，还是那个潮湿而逼仄的牢房。

最绝望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

好在，睁开眼睛，他又回到了他的家里。

虽然是他自己的家，自己的屋子，可是，却感觉到了一点点的陌生。

屋子里不再是原来那种被丫鬟们用各种熏香熏得香香的味道，而是一股汤药的味道，中间又平杂着一种花香，他侧了下头，果然，窗下的长几上，花瓶里，一大束玉兰花，此时正在阳光映照之下，青白耀眼的花瓣，努力的向上，那样的生机勃勃。

沈玉浓眼里都是那刺白的花瓣，心里一片的新生喜悦。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起了一阵的骚动，有纷纷的脚步声，伴着声声的呼唤。

“浓儿啊，浓儿！”这是母亲的声音，沈玉浓笑了下。

“孙儿，浓儿……”这是祖母的。

“相公啊，相公，你终于醒了……”这是自己那个娇滴滴的五姨娘周海棠的。

随着脚步声，呼喊声的渐近，沈玉浓笑着扭过头去。

屋门被推开。

一下子涌进了一屋子的人。

都站在床前，挤着往前，一起看着床上的沈玉浓。

沈玉浓一一的看过去，祖母，母亲，妾室们，除了嫡妻皇甫皓月，还有二姨娘紫鸢没有过来外，另五房小妾都挤在这里了。

还不及沈玉浓说什么，这些女人，哭的哭，抹泪的抹泪，沈玉浓一时也怔在这里，感伤极了，有人推开众人：“众位姨娘们让一让，孙大夫来了……”

兰香得到沈玉浓已经苏醒的消息时，她匆匆赶了回来，却一进院门，就发现，自己的主子，七姨娘刘七巧，正站在天井里，踮着脚，正试图从窗子往里看着。

兰香不由得好笑，走过去，拉着刘七巧小声地说：“主子，都在里面呢，你怎么不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