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之端 第27章 沈玉浓的小妾们1

刘七巧下了轿子，从角门进到了沈府内宅，她小小的身影，在沈府的高墙内，沿着一边的长廊一径地往里走着，此时马上要进入盛夏了，院子里，不同的花草都长得郁郁葱葱的，最近侍弄花草的奴仆都没有心思剪枝，前两日雨水又盛，这花草就长得肆意，青砖铺就的小路上，积水也无人扫，刘七巧躲着积水，慢慢的向着内院里走去。

穿过一层庭院，这一层是老夫人的院子了，有几个妇人立在长廊下，望见了刘七巧走了过来，忙着有人向里面去通报，还有人在刘七巧走过去时，轻轻地屈了下膝：“姨娘好！”这个话也问得马马虎虎。

刘七巧并不计较这些，她来自于贫户，从来规矩都是她来遵守，都是给她立的，她更没有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姨娘的觉悟，甚至，这沈家的下人们，对她明显的轻视，她也并没有在意。

走到前厅，门廊那里，有个丫鬟见刘七巧过来了，就给她揭了珠帘，并向着她笑吟吟地说：“姨娘回来了，老太太正等着您呢，快请进！”

受到这样热忱的招呼，刘七巧简直有些受宠若惊，记得兰香说过，这个脸圆圆的丫鬟是叫做青莲的，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她忙一边道了谢，一边走了进去。

天气有些热了，南面的窗子都开着，撂着的窗纱，隐隐的有着图案，像是雨雯天晴朗的山间风景。

刘七巧走到堂前，见沈老夫人正坐在那里喝茶，听到她进来，沈老夫人将茶盏放下，眼中有着慈详的光，笑着说：“回来了，巧儿啊，这一趟可累不累？”

刘七巧忙福了福，问了好，一侧头，见沈夫人与沈少夫人都在这里，便又一一的请了好。

沈夫人只略点了点头，并不十分的热络，倒是沈少夫人见了她，笑着颔首，听着上面沈老夫人叫着青莲给刘七巧看座。

刘七巧坐下了。

眼眸微微一抬，就看到了斜对面坐着的沈少夫人皇甫皓月，今天看她的神色还好，她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对襟长褂子，下面一条石榴色的裙子，对襟领口松松的，皇甫皓月太瘦，隐隐地看到她纤细的脖颈，脸色有些暗沉，刘海压得很低，露出一双细细弯弯的眉毛，眼睛看过来，无力而带着慈悲，刘七巧忙着笑了下，垂下了脸。

皇甫皓月在丫鬟婉儿的叙述里，知道这老太太为什么派这个刘七巧去牢里看望她们的相公，下人们都在传，是因为沈玉浓出不来了，所以，要这个刘七巧进去，只想保留下沈家的血脉，婉儿说这话时，是带着气愤的，皇甫皓月笑话她，总是那样的急性子，做什么都不问青红皂白，性子太犟，一味的护着她这个主子，也不管什么规矩道理的。

婉儿叫道：“小姐，就是你开始的时候太心软，太好说话了，也太不计较了，当年你好心把紫鸢给抬了姨娘，这就已经够不错了，可是你看他们沈家，哪里顾及你的感受，这几年，一个姨娘一个姨娘的娶进来，说什么，您也是尚书府的大小姐，他们这也太把您不放在眼里了！”

皇甫皓月笑着摇头，也不与自己的丫鬟分辩，她心里不是不难过，谁喜欢相公娶太多的女人，来分享自己的宠爱呢，可是，她一直认为，是自己拖累着，占着人家正妻的名份，却不能生下一男半女，所以，她从来对着沈玉浓的风，流韵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这几年来，沈玉浓狎妓，养戏子，皇甫皓月只当做看不到，他要娶哪个做姨娘，只要他提出来，她都二话不说的就给他准备，这些年来，她因此也博了个贤惠的名声。

皇甫皓月心里苦，但面子上却一点也不能露出来，丫鬟气她太好性，她还得安抚自己的丫鬟。

现在看着刘七巧乖巧地坐在那里，却又从心里，有些心疼起这个女人来。

都是女人，活得都不易，皇甫皓月非但不嫉妒，反而有些同情这个丈夫的另一个女人来，因为她知道，她们嫁的那个男人，向来风，流多情，给他生儿育女也好，不生也好，在他心里，她们不过只是他的女人们之一，用途，除了暖被窝就是传宗接代。

沈玉浓向来温柔多情，被他眷顾的女人，没有不爱着他的，可是，正因为他对谁都好，对谁都多情，说到底，正是他的无情。

看似有情，其实是无心，这样的男人，一度让皇甫皓月心凉到底，但明白他天性如此，便也接受了。

男人们，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兄长们，皆是如此，越早认清这一点，便越能放下，无情便不会动情，皇甫皓月的病，更忌用情至专，断情绝爱，反而能安生的多活几年，她知道，也锻炼自己变成无情无爱的人。

刘七巧不知道沈少夫人这一段的心路历程，她只感觉，这沈府里，除了沈老夫人，主子里，便是这个皇甫皓月待自己很好，没有过鄙夷，没有过责怨。

刘七巧没有受过什么教育，也没有读过什么书，她只知道，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

所以，从一开始，这个沈少夫人，就给了她极好的印象，她坐在这里，听着沈老夫人与沈夫人在说话，沈少夫人偶尔加上一句，她的声音缓且慢，声音很是低沉，有一点点沙哑，许是总是咳与吃药的缘故，吃坏了嗓子吧，刘七巧这样想，不过，在她的心里，这个皇甫皓月真是个琉璃美人，是那种捧在手心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珍贵物什。

是的，虽然一直脸有病色，但是皇甫皓月却是个病西施，名符其实的美人，刘七巧在她的面前，就有些自卑，感觉自己动作行为是粗鲁不堪的，样子更是有些粗劣的，她不敢出声，就静静地坐在这里。

天近晌午，就要午膳了，周嬷嬷去传膳，刘七巧也被留在这里用午膳。

这还是刘七巧头一次在沈老夫人这屋子里吃饭。

虽然现在沈家出了事，吃穿用度都受限，但是那规矩架势还是不乱的。

丫鬟仆妇收拾了饭食，随后又过来，请主子们过去用饭。

沈老夫人坐在上座，沈夫人与沈少夫人左右坐下，刘七巧知道自己是不能坐下的，只站在一边，帮着布菜，那个青莲倒是个好心肠的，只指着老夫人爱吃的菜式，让刘七巧给老夫人夹过去。

沈老夫人很满意，吃了两筷子，就笑着招刘七巧坐到她的下首：“来来，坐下吧，巧儿，有她们呢，不用你忙，来，你也坐下吧！”

刘七巧嘴里说着不急，但一边周嬷嬷也示意她，叫她听老夫人的话，坐下一起吃，她才敢坐到下首的圆凳上，也不敢满桌子去夹菜，只挑着眼前的菜，轻轻的夹上几口，慢慢地，学着一边沈少夫人的样子，细嚼慢咽着。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只闻几个人细细的咀嚼声，几个丫鬟婆子在一边小心地伺候着，吃过了饭，又漱了口，擦了手，刘七巧扶着沈老夫人起身，走到前厅去。

沈夫人一直恹恹的，她不喜欢刘七巧，看不得她在这里碍眼，又耐不过老夫人喜欢她，沈夫人在饭后，只坐了一小会儿，就走了。

沈老夫人又开口，叫沈少夫人皇甫皓月也回去歇着吧，大家都知道她身子不好，不用在这里陪着了，皇甫皓月也离开了，只剩下了刘七巧在这里。

“我这精力不济，吃过了饭，就总是犯困，我也坐不住了，得歪一会儿子去！”沈老夫人说道，起身，周嬷嬷要过来，沈老夫人说道：“叫巧儿在跟前伺候着就行了，你最近也累了，去歇一会儿吧，旁人也都下去吧！”

周嬷嬷知道她这是有话要问刘七巧，就带着众仆人走开了。

刘七巧扶着沈老夫人走到后堂里，扶着老太太在软塌上躺下了，她在老太太的脚下坐着，轻轻地揉着老太太的腿，因她刚刚说有些木木的。

沈老夫人见左右无人了，才说道：“东西可交给浓儿了，他说什么？”

刘七巧点点头，她轻声说：“已经交与大少爷了，大少爷让我将这个交与您！”刘七巧从袖兜里拿出一张纸来。

正是那个写着个大大的“败”字的一页纸。

她小心地将纸递与老夫人，见沈老夫人要起身，忙着弯腰扶起沈老夫人来，她见沈老夫人拿着那张纸，上下，前后的反复查看，并一脸的茫然神色，这与沈玉浓拿到它时，一副的神情，刘七巧好奇怪，待得老夫人看过了，向着她看过来，她不自然地笑了下，沈老夫人急切地问：“浓儿这是什么意思？给我看这个‘败’字是做什么？”

刘七巧听沈老夫人这样说，就醒悟一样，她喃喃自语道：“这个字，念败啊，原来如此！”

“怎么了？”沈老夫人知道她不识字，所以，听她这么说，就追问了句：“这字不像是浓儿写的，倒像是我那已故的夫君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