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信封上粘贴着几根鸡毛的无头帖子在珠三角地区的各个州县乡村之间悄悄传播接到这帖子的村子也不多将无头帖子照样抄写一份抓过一只鸡来在尾巴上拔下几根毛打发一个孩子往邻近的村子送一趟。贰伍捌中文开玩笑。木杈砍一个树枝就可以了。扫帚更简单。砍点竹枝就行这可是上好的熟铁打造成的农具金贵的很哪里舍得丢到城上去?
更有一拨人抬过一根木料。开始向城门冲去合力将木料当做攻城锤来推挤冲撞城门。方才关闭不严的北城门竟被推开一条缝,守在城门洞里的一甲士兵见势危急,举起手中的丧门枪照准门缝便是一阵刺搠明晃晃的三尺枪头不断的从门缝之中刺出来立刻惊散了拥门人群。
城门洞里面的士兵们借势将旁边的一辆马车推过顶住城门,又搬来刚才进城粜粮农户装满稻米的口袋,一袋垒一袋地砌筑城门这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这几万人如果一股脑的冲进县城天晓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大人我们应该如何处置?”
东莞知县昨天晚上急匆匆的上了省城广州是有件公事要请示上峰。此时县城内便只有典史和县丞二位官员余下的便是三班班头、民壮班头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工作队的队长洪易林。
“把本县的关防大印取来”洪易林倒也是当仁不让当下命人将大印取来验看之后绑在自己腰间。
“传令城内百姓每户的丁壮不分良贱主仆照着二丁抽一的标准都到街道上有保长甲长带领集合。其余人等不得随意在街市上行走违令者锁拿捆打”
“遵令”一名班头带着手下十余名衙役和临时工往城内各条街巷之中去寻找保长鸣锣通知。
“检查四门将城门封闭紧密不得随意出入本县民壮、城守营官兵听从工作队护卫哨的指挥分段上城但是不要显现身形。”
“大人我们要不要调防御器械上城?”
典史有些紧张的看着城墙外那气势汹汹的交农队伍脸色微微有些变色。
洪易林眯缝起眼睛看了看城外的队伍捡起一根丢进城头的木杈端详了一下破旧的木杈摔在城头的青砖上被摔得七零八落的。
“攻城?他们还没有想到哪一步告诉弟兄们都在城墙上头做好该吃饭吃饭该饮茶饮茶养精蓄锐就给我记住一条躲藏好别让城下的人看到他们”
笑话拿得那些铁锨锄头都舍不得扔到城上来只是大肆丢弃了一些原本就要丢掉或者烧火的竹木制成的破旧工具这样的一群人你让他们来搏命攻城不亚于痴人梦。看他们乱糟糟的样子嘈杂吵闹之声不绝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些人用于村庄之间、不同宗族之间争水、争山林的械斗、打群架还可以当真是要真刀真枪的上阵拼杀。洪易林很有信心自己手下的这一哨人马完全可以守住县城并且击溃他们。
城头上半点声息也无仿佛城下空无一人一般。
城下的这数万人可不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军队能够做到令行禁止。258中文阅读网2 5 8zw见城头半天毫无动静连个鸟也没有一个从一早便从家中出来水也不曾喝上几口人们嘴里渴的要冒烟肚子里又是一个劲的直咕噜。少不得要在城外关厢附近找个地方寻个店铺觅些吃食。喝上几口茶。
可是往日里生意兴隆的几间茶楼早已慑于这乱轰轰的几万人唯恐有人趁机作乱纷纷关门上板。将门户从里面关得死死的。用桌椅板凳顶死。
看着一处处关门闭户的商铺。摸摸腰间的通宝几个进城交农捎带着买东西的农人悻悻的在街市上到处漫无目的的行走。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乱糟糟的全都是这些人。
人们拥挤在几口水井旁争抢着刚刚从井中汲上来的清水。有那挤了半天也无法挤进去的人气哼哼的一跺脚“丢那妈老子几十里路的跑来就是为了忍饥挨饿?连水也喝不上一口?算了老子回家去反正交税的时候也不会对我开一面”
农民的散漫性便在这个时刻暴露出来了它的劣根性何况是这种根本没有什么组织和指挥体系的乌合之众?很多跟着前来闹交农的人见没有什么好处便有人开了差一时间三三两两的人也不知道是到县城来赶集购物的还是来闹交农的陆陆续续的往来的路上走了。
人群如同大海退潮一样来得凶猛退得也十分迅速。在街道上留下了遍地的稻草搓成的细草绳破烂了的竹筐断了半截的扁担、穿烂了的草鞋。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守在城头垛口后面的洪易林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些人们三五成群的往来路上走去只有一群领头的如同被热汤淋了巢穴的蚂蚁一般慌乱的在城隍卯中来回进出试图将回家去的农人们拉回来。
留在城隍密围的大多是各处乡镇之中的地主、有个不入流功名在身上的人物更多的是那些租种别人土地的佃户或者自己名下的土地投献给别人的准自耕农。利益相关他们就算是饥渴难忍也不敢有丝毫懈怠。
“快安排人去弄些吃的喝的”
求生堂的几个头目不住的吆喝着安排人手往附近的城关镇上去买些糯米鸡、叉烧包之类的点心多多的办些热茶来给大家充饥解渴。
好在城关镇就在眼前很快便有东西送到见有了吃食饮水这仍然留在县城的数千人顿时一窝蜂的便冲了上去十几辆板车上的食物热茶顿时被泼泼洒洒的争抢的到处都是不时的从人头攒动蜂拥之中传出激烈的叫骂声那是有人从别人手中抢夺食物或是热水洒到了别人的头上、身上烫的那人嗷嗷怪叫。
口中咀嚼着糯米鸡还不曾嚼碎咽下去耳边却听得城头方向一阵鼓乐声顿时将人们的好奇心吸引起来人们呼朋引类的纷纷又往城门方向涌去。
城头上洪易林换了一身官服熨烫平整的七品袍服显得气派十足。身后、身侧本县的典史、县丞、三班班头、民壮班头城守营的守备军官工作队的护卫如同众星捧月一般的簇拥着他。
“各位叔伯各位大佬可曾认识在下?”
洪易林命人搬了一张高凳子就是当铺里朝奉坐的那种施施然的坐在城头将手中的茶杯放在垛口上仿佛城下的数千人不是来围城闹事而是来找他闲话、唠家常的。
“我认得您您是到我们村子里官家要让娃娃们都有书读的洪队长”
“我手里的这柄锄头就是您走了以后买的好用便宜”
“老洪村子里打算修路冬天的时候把壮丁都集合起来把几条水渠修一下你还得派人过来看看地势”
“洪大哥我家今年秋天的粮食照着您派去的几个先生的法多打了几十斤。老娘一个劲的要给您立个长生牌位”
人们乱轰轰的一阵叫喊。掀起了一**的声浪这些话无疑是让求生堂的头目们脸色有些发白。
“这个扑街哪个要你这么没有官家的派头同这些泥腿子们走得这么近”
洪易林到了东莞几乎各个乡镇都走了一遍什么长安、樟木头、厚街(嘿嘿大家是不是觉得有点眼熟?)都走了不止一遍这些市镇下面的各个村庄也是各有往来有的村子里还有他的结拜兄弟认得契妈、干儿子。
“老洪是我们自己人。谁要是想对他不利。我们村子第一个不答应”
有人气势汹汹的在人群里叫了一声顿时引起了阵阵共鸣这算是从某种程度上对洪易林和他手下人这半年多的工作一种认可。
洪易林摆摆手算是同城下的一群熟悉或者半熟悉的人统统打了一遍招呼。
“今天到这儿来。是不是来找我饮茶?或是你们谁家里煲了靓汤。打算请我去进补一下?”
洪易林的话。明显的是在装糊涂将旁边的县丞、典史等几位官员气得有些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人家大队人马围了县城。无数的扫帚木杈的丢上城头来你却在这人家来找你饮茶?喝汤?你怎么不他们请你喝酒来了?
洪易林有意识的将这群人的目的混淆命人从城头上吊下十几个水桶里面是滚热的茶水“我请兄弟们、叔伯们先喝口茶有什么事情咱们饮茶详谈。”
看着一群原本应该是闹事主力的自耕农和投献土地的准自耕农们美滋滋的用竹筒舀起木桶里的热茶开始饮茶一群冲在闹事前台的家伙顿时觉得有些不妙。
“姓洪的咱们知道你是好人也为了咱们东莞的乡亲父老办了些好事可是如今宁远伯为了一己之私要大肆的搜刮咱们这群广东佬这个漫是你请我们饮茶就是你在酒席宴上给我们斟茶认错咱们也绝对不会答应”
“就是我们的土地和衣食都没有了难道真的去那几万里以外的矿井里去和牛头马面一起过活?”
等的就是你们出这个来洪易林心中骂了一句。
他站在椅子上向城下一拱手“各位父老兄弟叔伯我阿洪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想来也都清楚我是个妄言的人吗?我是个满嘴讲大话的人吗?”。
讲大话广东话里便是吹牛皮、满嘴跑火车等意思。
城下众人略微沉寂了一会纷纷摇头。他们心里这个阿洪的话可比知县老爷的榜文来得靠谱多了。
“信得过我阿洪那就把你们听的事情一一的来问我我能得清的就在这儿清楚不清楚的我会向上峰行文请上面来给大家一个法各位觉得如何?”
洪易林的话平和朴实入情入理再加上这半年多他领着人在各乡各村打下来的信用基础所谓行得春风有秋雨城下闹交农的人们又爆发了一阵欢呼声。
“那哪位先来?”
别看之前闹得很热闹但是到了需要个人出头的时候却都没有了胆气都希望别人先冲在头里把自己的疑问解决了。终于有人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洪哥”
一个矮壮的少年从人群之中跳了出来。
“我老娘照着您带去的先生给的药已经身体好了许多了。阿娘特为要我见到你要给你磕头。可是洪哥是不是我们的皇粮要加倍的收了?卖粮食还要抽重税?那样的话种田人可就当真没有活路了”
“虎仔你个夯货一看你就没有听夜校先生好好的讲解章程”
洪易林用一种大哥训斥贪玩兄弟的口气训斥着这个名叫做虎仔的年轻人“你家一年下来种的那五亩七分水田各种钱粮都算在一起是不是得交至少三成五以上的收成?”
随口出的数字登时令执掌县里日常事务的县丞大为汗颜人家才来了半年多便知道随便一户人家的田亩数、钱粮数这个本事和功夫却不得不服。
他却不知道这个虎仔恰好是洪易林下乡时房东的邻居年轻人喜欢舞刀弄枪见洪易林也是打过仗上过战场的老油条时不常的便过来向他讨教一二也算得上是熟人对于他家里的情况洪易林不是如数家珍一般也是比较清楚。
“你家里父母之外还有六个兄弟姐妹除去你的一个姐姐、一个妹妹以外你们都成丁了。照着大明律就是要缴纳五份人头税对不对?”
城下的人们都不话了都在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着。
洪易林抖擞精神准备将虎仔这个家庭的作为一个标本来解剖一下以他家应该缴纳的税赋做一个对比。
人头税算得上中国税赋之中历史最为悠久的一个了自从实行一条鞭法之后“丁徭有分三等九则者有一条鞭者有丁随甲派者有丁从丁派者一省之内则例各殊。……”如此混乱的税制自然是要被列入淘汰取缔的范畴了。(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