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支军队便分为三四处据点进入到了沉闷的对峙期。贰伍捌中文
锣鼓声响起。有人在台口上树立了一块水牌子有识字的人悄声念了出来“《珊瑚颂》?”这个戏听着倒是闽南一带流行的高甲戏曲调但是似乎没有听过高甲戏有这个戏啊?
几个老兵油子还在忐忑戏台前已经坐满了人锣鼓声中好戏开始。
几句唱腔一过原本打算趁着看守和周围弹压士兵不注意的时候照着台上吹口哨起哄来调戏一下旦、花旦的俘虏们突然间安静了下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台上的演出。
因为演的是他们熟悉的事情。
珊瑚岛上的女儿瑚妹是一个商人兼水手的女儿有着一个同样是水手的情郎阿青。父亲老顺德在一次海上风浪之中翻了船折了本钱无奈之下老顺德只得和阿青一道到珊瑚岛、龙头山、老牛岛的渔霸兼船主七姑奶奶家的船上当水手试图把欠下的驴打滚的债还清把因为欠账被送进七姑奶奶府里当丫鬟的瑚妹早点赎出来。
可是在船上当水手和跑单帮的商人一样都是因为船主的残酷压迫和剥削而赚不到什么钱。顺带一句老顺德就是因为被郑家垄断了商路和贸易而不得不冒险在风暴天出海试图抢一个时间差赚取些卖命钱而翻船破产的。
而这个曾经在年轻时候因为争夺渔场而和七姑奶奶大打出手的老顺德在七姑奶奶家的船上自然过的不会很舒服。因为如今的七姑奶奶因为攀上了郑家加入了郑氏海商集团而今非昔比。
“镇三岛占四海独霸珊瑚比不上郑船主也够豪富。虽是朱皇帝坐了天下七奶奶在海岛不逊与他”
“苦海茫茫云雾漫天穷苦渔家受熬煎阿青哥被迫躲大陆冬去春来已半年汪洋大海隔音讯哪年哪月回家乡?渔霸船主禁出海租税逼勒紧如弦家中断粮爹染病登门求借心如油煎漫天乌云几时散渔家何时见太阳?眼睁睁望穿千重浪盼只盼何时有晴天?”
“孤灯映影夜气寒恨无限囚困牢监。渔霸的深宅院宛似那阎王殿暮影里映出了渔家的泪血斑斑。牛头马面两边站阴惨惨阴惨惨隔断了人间。一更鼓声声慢听滩下下涛拍南岸望窗外月上东山心如潮卷叠叠涌恨无双翅飞龙山。哎爹爹啊……你跨海带去渔家心一片击波斩浪扬征帆但愿救星速整纛飞舟早闯虎头滩。”
除了这些一点一滴如同溪水一般流进俘虏们心中的唱段让他们随口就能哼唱的唱腔这支来自顺化由黎慕华当年一手调教出来的演出队伍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在整个故事的进行过程之中很无耻的将无数人们见过的用过的甚至是不可或缺的南中商品植入了。
“看看这上好的南中大米本来要一两银子一石的东家老爷大发慈悲觉得你们都不容易才卖给你们五钱银子”戏台上扮演七姑奶奶家的管家的丑角在戏台上念白。转过头来对着台下的观众算是内心独白吧“其实从南中运来不过二钱银子这群穷鬼”
同样的植入广告和扒皮洗脸行为还有“诶看看上好的南中细盐。菜油。258中文阅读网2 5 8zw还有染色棉布印花布都是东家恩赏给大家的便宜货不要赚大家的银钱。只要大家用的时候感念一下东家的恩德便是”
同样的。扮演管家的丑角会转过头来面对观众。“不赚钱?不赚钱怎么对得起我这一趟往南中的辛苦?不赚他一倍两倍的进咱自己的腰包我都对不起自己”
台下的观众开始慢慢的有些骚动这种招数。行为在郑氏集团之中并不鲜见大船主们前脚发下了军饷后脚便搬出花色品种繁多的各类生活必需品来号称以成本价卖给水手士兵们却原来秘密在这里
哪一个不是家中有着一个藏在心底的姑娘一心打算将她娶进家门这才冒险到海上做水手忍受着恶劣的环境难以下咽的饮食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可是残酷的现实要远远比戏文里更加令人撕心裂肺。当他们积攒下微薄的收入打算回家乡去迎娶那心中的姑娘的时候往往会听姑娘被船主或者船主的亲戚纳为妾的噩耗。
当台上演到七姑奶奶打算将被卖到府里的瑚妹许给手下一个得力船主当第九房姨太太的时候气氛终于爆发了。
“猛听得船主要我嫁人心头恨难平你丧尽天良无人性你笑里藏刀纵有金银如山积买不动我一颗女儿心。”
“诶瑚妹你可要想得清楚七姑奶奶给你寻了这门亲事可是费了多少心思?嫁到船主家吃的是油穿的是绸你自己穿金戴银不你看你爹的药人家一次便给送来了六十付”
扮演管家的丑角脸上勾勒的豆腐块看上去就令人厌恶。
“其实这药也不值甚么钱不过几分银子的成药罢了但是架不住这群穷鬼们不知道这……”丑角正在向台下的观众们介绍这能够治疗瑚妹的爹爹老顺德的陈年宿疾药材时台下一个俘虏恶狠狠的将自己的竹凳子抡起来像抛掷铅球一样朝着丑角和七姑奶奶砸了过去“我谱尼阿姆”一个虎扑便冲到了戏台前作势便要向台上扑去他身后还有几个俘虏口中叫骂着跟随他一起冲了上去登时广场上秩序大乱。
戏演到这样自然是没法子再演下去且不那个演管家的丑角被砸破了头就连扮演七姑奶奶的旦角也被一顿老拳打得鼻青脸肿。虽然闹事的几个俘虏被随即冲上来的士兵们押了起来送到禁闭室去关黑屋可是这场戏也是没法子再唱下去了。
“该当打”几个老兵油子气哼哼的夹着板凳往回走一路上俘虏队列里都在议论着看到的戏文。
“我就是离戏台远了些要不然老子也跳上去打那两个混账一顿妈的关黑屋饿饭也值了先出一口恶气”
一路上骂着大街千余人回到了俘虏营中不料营地中有着意想不到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陈潮钿”
一个老兵油子刚刚走到自己的帐篷前眼前不由得一亮。站在自己帐篷前手中拎着几个竹篮满脸都是欠揍的笑容的家伙不正是和自己一条厝的同乡?
“黄狗仔可不是我?”
两个同一个村子出来光着屁股长大的家伙就在俘虏营中相遇了。
看着童年一道长大的朋友黄狗仔拍拍陈潮钿的细棉布袍子发现里面居然不是棉袄而是一件狐狸皮袍这顿时令他有些惊讶。
“混得不错穿上皮袍子了?”
“嗨瞎混来给兄弟们带的吃的喝的”
陈潮钿很是随意的将手中几个竹篮递给了黄狗仔和他身旁的几个老兵油子。同样的一幕在俘虏营中各处都有不同形式的上演。黄狗仔们想不到。陈潮钿等人的到来也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
依靠严格的人口管理和户籍登记制度在黄狗仔等人被俘虏之后登记户籍家乡之后便有人根据他们的家乡亲人所在在南粤军中进行查找不为别的找到他们的同乡就可以
从一个泉州府、漳州府逐渐向下查找落实到州县乡镇再找到村子。这份工作起来很简单很没有技术含量。但是。在没有云计算、云数据中央计算机的年代来能够找到这样的人无异于登月工程。
但是南粤军做到了。而且是在十天之内做到了。不但找到了相关需要的人。还把这些人集中起来进行了短暂的培训之后用船只送到了广澳湾
单纯从这份组织动员能力。再加上庞大的物质基础和工业生产能力来看。这场仗郑芝龙在开打之前就已经输掉了。
不过陈潮钿和黄狗仔这些最普通不过的水手士兵。却丝毫不会想到这一点。黄狗仔上下左右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儿时玩伴。
良久之后黄狗仔由衷的发出一声赞叹“穿的是细布袍子脸上红光满面你个家伙混得不错啊如今在哪里发财?”
“发什么财棺材我不过是在胡老太爷家的船行里当个船上的水手长还是给人打工的命”
“看你这身打扮也是赚了不少钱吧?”
几个人在帐蓬中围着一张的竹制方桌坐下陈潮钿从竹篮里将一个个油纸包和肉瓷罐打开顿时满屋的肉香。人们不由得一阵阵的扇动着鼻翼贪婪呼吸着这诱人的味道。
“还没赚到钱?这些酒和肉可都不是便宜东西啊”
浓烈的烧酒味道从打开的陶瓷酒壶中溢了出来混合着厚重的肉香在帐篷之中形成了诱人的酒肉香气。
帐中的十几个人闻到这味道不由得本能的吞咽了几下口水。被俘这段日子虽然伙食不错但是嘴里却一口酒也不曾过用黄狗仔等人的话讲“嘴里直淡出鸟来”
陈潮钿招呼了几句众人也不推辞端起可以充当汤碗和水杯的饭盒盖子便大呼叫的欢饮起来。
“这顿酒肉铜钱仔我们这班兄弟记住了以后若是你有事只要我们这班兄弟能够得脱这牢笼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哪个都没二话”
几口烧酒下肚人们开始兴奋起来黄狗仔拍着陈潮钿的肩膀眼睛通红周围的人们也纷纷附和着他的话。一时间室内的气氛十分的热烈
“诶客气什么都是一条村的兄弟一顿酒当的什么?不用这么重的誓言”陈潮钿心中好笑嘴里却兀自还在客套着。
“一顿酒?”一个老兵眼睛被酒精烧得红红的用油乎乎的手指着方桌上的酒肉。
“一壶二斤装的烧酒要卖五钱银子一个肉瓷罐至少也是二钱还有这些熟肉你这些东西要是在厦门买至少要五个银元何况你能够来看我们这班阶下囚这份情谊我们得记在心里”
“这位兄弟要记就记住这份情什么钱不钱的不算啥何况这些东西当真不值什么钱”
口中兀自叼着一个凤爪呜呜的含糊不清为了证明自己的是真话陈潮钿从竹篮之中翻出一张印刷的十分精美的告单上面密密麻麻的满是各类商品的名称和价格。
“你们自己看这是隆盛行出的统一价格表各处的价格大同异”
俘虏们挤在一处听了自家伙里识得几个字的兄弟念了这份标注着几乎从最普通的水手到船主需要的各类商品的名称、规格、价格之后不由得异口同声的大骂:“谱尼阿姆”
他们这才知道原来戏文里唱的事情和现实生活之中之如此的相吻合卖到他们手中的哪一件东西都是被船主们加了至少几倍的利才算罢休唉那又有什么法子?自己是个靠卖力气吃饭的穷水手不得哪天就把这一百多斤肉丢到大海里东西贵些就贵些吧反正水手们也没那个福气娶老婆生孩子
“铜钱仔你在南粤军那边做事照你的东西又便宜怪不得你穿的这般好想来日子过的很不错了”
这话却引起了陈潮钿的一番大吐苦水
“啥话我当这个水手长是一个月算起来乱七八糟的有几十块银元的进账可是架不住花钱的地方多啊?你听我给你们算算啊”
按照陈潮钿的法他的水手长薪饷收入之中要有很大一部分缴纳个人所得税还要交养老金这个养老金算是将军给他们这些水手们的一项恩德你现在照着规定存银元进去等到老了不能跑船了便可以按月领取一份和之前薪饷差不多的钱粮
“刨去这两项那就是得养家活口了眼下得攒钱盖新屋要不然家里几个孩子老婆不够住的以后这群伢子一个个的长大了我还得给他们筹划着娶媳妇、办嫁妆。日后要是福建这边也归主公管了我还想把老家的祖屋修一修。然后凑点钱到暹罗或者天竺买上几百亩、上千亩生荒去开荒咱也尝尝当田主的滋味”
“所以兄弟们别瞧我穿的还算体面其实一样闹钱荒”
黄狗仔们听了半天除了惊讶、羡慕、嫉妒之外心中不由得同时萌生了这样一个念头:“这贼厮鸟来看我们可是我为啥老是想揍他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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