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神台 第五章 身世

“你们天派，那么恐怖吗？”虞梦客问。

天脊河下游有个叫凤凰台的地方，是当年开国皇帝封将的地方，全天下不知多少有胸襟，有壮志的男儿都曾梦想着在这凤凰台上受开国皇帝的加封。这次的名剑会就在这里举行，他们俩准备沿着河走下去。

“你觉得我恐怖吗？”李遮水笑着望向虞梦客的眼睛。

“你···”虞梦客的嘴角划起来了，虽然他并不想表现的这么轻浮，但迎上那双眼睛，他还是忍不住地笑了，“你自然是不恐怖了！要是你都算恐怖了，那我还真不知道什么叫不恐怖了！”

“油嘴滑舌的，果真不像申派作为！哈哈！”

“我本就不是申派。”

“瞧你这穿金戴银的样子，居然不是哪个申派大家的公子哥吗？”

“穿金戴银的不一定是公子哥，公子哥也不一定穿金戴银。”

“你说你和申派有老大关系，是什么关系？”

“这···”虞梦客想了想，“我们家都效命于申派，而且我师父也是申派的。”

“效命于申派···姓虞···”李遮水惊叫一声，“啊！我知道了！你是虞写风！”

“呃，”虞梦客没想到这姑娘居然知道虞家，如此便不好隐藏身份了，于是从实说来，“虞写风是我哥哥，我叫虞梦客，小史官罢了。”

“原来真是公子哥···哦不，公子爷啊！”李遮水瞪大了眼睛。

“你不害怕吗？作为一个天派，被一个申派···呃，相当于申派的人给抓住了？”虞梦客笑着问。

“哼，这叫抓吗？咱们可是有言在先，这一路你都要护着我！你可不许反悔，你们申派虽然恶心至极，但还是很讲信用的哦。”李遮水扬了扬她的鞭子。

“好好，你现在知道我的来历了，现在该说说你的来历了吧。”

“我叫李洁（你姐），我爸叫李霸（你爸），我们都是···”

“李长空，”虞梦客瞥了一眼李遮水，“你爸叫李长空，还是天派首领，你叫···”

“李遮水。”李遮水翻了个白眼。

“那你家在西北大漠吗？”

“对啊，没想到你消息还挺灵。”

连绵的青山像是一头趴在地上睡觉的巨兽，横卧在琰国北部，成为琰国一道天然的防线，在东天脊以北，就是茫茫草原，再以西，就是无边大漠，总之再也不见森林，在这草原上生活着一个极为强大的种族，琰国的人叫他们北人，北人中总共有十八个部落，这些部落结成了一个联盟，叫做昊苍。昊苍人好开辟掠夺，若不是东天脊横卧于此，恐怕琰国会深受其害。

“你是北人？”

“不是，我也是琰国人。”

“也对，否则你这细皮嫩肉的怎么受得了北方的大风？而且，”虞梦客看着河边的水渐渐湍急起来，“你们天派的势力恐怕还没延伸到北方去吧。”

“哼，”李遮水轻蔑地看向虞梦客，“早到那儿去了，南边的天派叫南天，北边的天派叫北天！”

“真是快啊，这才十多年···想当年申派老祖创申派之时，可太过艰难了，八方混战，谁也不是人···”虞梦客自言自语地说，“老祖临死前都没见到申派一统天下，所幸在他死后的百年后，大家都打累了，终于肯静下来听听话了···那时候申派才开始真正壮大···”

“那是你们申派不得人心，反天道而行之。”李遮水冷冷地说。

“那你们天派是怎么顺天道的呢？”

“那可太精深了，我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但我爹在我小时候就对我说过，人定不能胜天，天地无情，随时都在要人命，人在这世上走一遭，只要把一件事做好就成了。”

“什么事？”虞梦客惊奇地问。

“死。人要好死。”李遮水庄重地说，这是第一次虞梦客在她脸上看到这样严肃的神情。

“我们天派敬一位神，这位神的名字叫莫夭。他有无上智慧，无上眼界，他还未出世，便知晓了世间万事，于是他一出生便大喊一声：‘我已看遍，可得好死！’然后就自杀了。我们天派修行，也不过是修一句‘我已看遍，可得好死’罢了。天派没有统一的修行法门，如何算‘看遍’，如何算‘好死’，都是自己的事。”

“我已看遍，可得好死···”虞梦客怔怔地念着这句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了不起，了不起，确是大智慧啊。”

“你懂了？”李遮水睁大眼睛问道。

“我不是很懂，但有些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你们天派，一点也不恐怖啊，···或许都是申派的错吧···按申派的理，也确实没办法接受你们···”虞梦客自言自语地说道。

李遮水呆呆地看着虞梦客，脑子里回荡着他说的那句“你们天派，一点也不恐怖啊”，她这一路，看过太多不解与敌视了，原已对申派不抱希望，没想到虞梦客这一句无意之言，竟在她心里泛起了一些涟漪。

“虞大哥，你，你真这么觉得？”

“我是史官，上有规定，不可入任何一派，以窄了自己眼界，写出来的史也就不是史了。你说的天派之理，前人也略有提及，但终究草草，我当时看着那些史迹，也如同雾里看花水中望月一般看不真切，想不明白，直到今日，听你一句‘我已看遍，可得好死’，才隐隐有些悟了。”虞梦客脸上也有些严肃的神情了。

“虞大哥，”李遮水直直地盯着虞梦客的眼睛，虞梦客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问，“怎么？”

“你真好！”李遮水一下子笑了，堂堂正正地笑了，像一朵花堂堂正正地开放在天地之间。这世间的笑有无数种，虞梦客在那一刻毫不犹豫确认，这就是世上最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