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乱风云 第十五章 野火

一揆军所谋甚大，惠愿寺只不过是他们一个起点而已。

在这之后，岛原和天草地区所有净土真宗的寺院，全都成了打劫目标。

有钱粮，有兵甲，有信仰，又有强力队友。

这群农民刚从泥地里拔出腿，就把平素高高在上的和尚们通通踩在脚下。

时值晚秋，在这个天干物燥的日子里，山林郊外的这把野火迅速成就了燎原之势。不过若是想要立刻攻占岛原城，恐怕还差得远。

横扫寺院后的第四天，武士们正在山中基地里训练士兵……

“刺的时候，一定要更加用力！”

“哈！”

“更加快速！”

“哈！”

“更加整齐！”

“哈！”

……

这是一批分到十字枪的农民，正在山善左卫门的指导下练习枪阵。

跟着山善的呼喝声，他们运足力气向前突刺，喊起来有模有样很是整齐，但实际上有快有慢，有高有低，距离真正成军还差得远。

此时的一揆军已经发展到两万人的规模，分为长枪队、薙刀队、铁炮队、以及没分到武器的后勤部队。

虽然寺院里也搜出来一些长弓和太刀，但数量并不多，而且射箭这玩意是个需要长年累月练习技术活，眼下就不用想了。

在三队人马之中，长枪队的规模多于铁炮队，又少于薙刀队。

毕竟和尚们用的最多的还是薙刀，而且薙刀要比十字枪好用很多而铁炮太多重要，必须掌握在信得过的教友手中，这些刚入教的农民也是不做考虑。

训练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虽说看不出多少起色，但山善还是一丝不苟。

在他的监督下，士兵们哪怕已经很累，还是不敢有丝毫地放松。

直到，山坡上传来一阵夸张的笑声……

“哈哈哈哈……”

“我说千束善，薙刀队那边已经可以踏步齐斩了，你这里连原地突刺都没练好，行不行啊？”

士兵们一口气没含住，泄了，接下来的一波突刺自然是有气无力，参差不齐。

不来帮忙还来拆台？山善大怒。

“你这个混蛋，薙刀队又不是你在训练，有什么好得意的！”

嘴里咬着草茎，大江原惬意地斜躺在山坡上；“我好像确实没什么可得意的……但是我可以嘲笑你啊~哈哈哈哈……”

“你……看什么看！继续训练！”

“是！哈！”

“哈。”

“哈~”

越来越不像样，再练下去搞不好适得其反，山善干脆宣布训练暂停，随即按着刀冲上山坡。

“喂喂！你冷静点！”

“混蛋！看到你我就冷静不下来！不要跑！”

两个武士一追一逃，很快就消失在了山坡的另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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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之后，一揆军的核心集团又开始了一天的碰头会，除了在外联络的山田右卫门作，所有人都到齐了。

往常都是由益田好次率先发言，但今天这老头阴着一张脸始终不肯发话，闹得其余众人面面相觑，完全不明所以。

实质上的领头人不说话，众人又赶紧把目光投向名义上的领头人，天草四郎。

但这孩子也是阴着脸，直愣愣地看着桌面，好像完全没发现房里的异常。

时间一长，武士们顿时偷偷议论起来——

“千束善，四郎这个样子，好像有几天了吧？”

“嗯。已经三天了，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诶！三天？!三天前，我看到他跟那个阿什么塔吵了一架，难道是因为那个？”

八卦来了！大江原顿时猫下腰，煞有其事地说道：“我明白了，四郎肯定是表白的时候被拒绝，所以才心情不好。”

“嚯~~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武士们突然都兴奋起来，声音渐渐有些压不住，一不小心传到了天草甚兵卫的耳朵里。

养子被如此调侃，他当场就拉下脸，重重地咳嗽一声。

“嗯哼！我来讲两句。”

不管是天草四郎，还是那些八卦的武士，全都被这一声咳嗽惊住，赶紧正经坐好，洗耳恭听。

而上首的益田好次只是阴沉沉瞥了他一眼，依旧不发一言。

既然无人反对，天草甚兵卫这就开始发言了。

“目前我们已经有两万三千多战士，但其中分到武器的只有八千左右，盔甲更少。”对于一揆军的近况，天草甚兵卫显然了然于心，完全不用准备演讲稿。

“相比于松仓重政手下的军势，我们的力量还很浅薄，请大家继续训练士兵，拜托了！”

众人不敢怠慢，赶紧双手撑着膝盖，弯腰低头，口中大喝一声——“嗨！”

点点头，天草甚兵卫接着往下说：“另外，最近对信徒的搜索越来越疯狂了，我怀疑可能是走漏了风声，所以希望大家在训练的时候更加小心一些。千束善，我们目前的粮食还能支撑多久？”

“是这样，士兵的数量增长太快了，从寺院里抢来的粮食，大概还能支撑两个月。”

“两个月嘛，有些匆忙啊……”

右手摸索着下巴，甚兵卫瞟了益田好次一眼。这货把头放得更低了，他身材本就矮小，现在更是连脸色都看不清。

没奈何，他只好自己出主意了。

“emmm……没有粮食可不行，这些农民会崩溃的。没办法，看来也只能提前发动了。”

此言一出，武士们立刻激动了。

“好啊！我们终于要大干一场了！”

“我的太刀早就饥渴难耐了！”

……

压抑的气氛瞬间消散，就连天草四郎也被武士们感染，稍稍振奋了一些。

而就在这时候，上首的矮老头却给他们泼了盆冷水——

“没有两个月了，必须立刻发动！”

满座皆惊，甚至可以说是惊慌失措。

“这，这是为什么？益田大人，士兵才刚开始训练，贸然发动只是让他们去送死啊！”

“对啊！我今天看见了，山善手底下的长枪兵连枪都拿不稳！”

山善左卫门：“……”

总而言之，所有的声音都汇成了甚兵卫的一句话：“好次，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允许，再考虑一下吧。”

益田好次摇了摇头，满脸阴鹜。

“不行啊。我得到消息，松仓重政把各地交税的时间提前到了下个火曜日。少了这么多赋税，他只要派人一查，肯定就全明白了。”

大江原觉得这边说不定还能抢救一下：“我们可以再往山里躲躲，而且外边还有这么多岛屿，藏海上也行啊！”

岛原地区本就三面环海，而天草地区本身就是一座大岛，周围岛屿众多，星罗棋布。

但这些大多是非常狭小的岛屿，连淡水都没有，两万人分散在里边两个月？

怕是几天都不一定能撑下去。

对于大江原的无稽之谈，众人连反驳的力气都不想浪费，只是沉默，再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