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以往,唐玉辛卑躬屈膝为他整理衣袖,他早就嘲讽他了。
但现在,唐玉辛拿着沙袋,还要为他绑袖口,他丝毫高兴不起来。
唐玉辛出面,他当然不能丢份儿。
更别说旁边还有傅卿在呢,他是为了证明傅卿没有授课的资格才在这里的,若是不亲身示范,如何能够证明她是错的?
不但不能拒绝,还得主动伸手。
潘宿启强撑着脸面,“还要劳烦唐少爷替我整理了。”
唐玉辛丝毫不觉得冒犯,甚至脸上还带着笑意,“毕竟相识多年,不用这般客气。”
潘宿启:“……”
唐玉辛怎么会这么听一个村姑的话!
一个沙袋绑在手上,潘宿启立马就感受到手腕一沉,手不自觉的就想自然垂下不动弹,这还仅仅是一个沙袋的重量。唐玉辛还帮把其他三个沙袋都绑上了。
绑完这四个沙袋,他才起身站在一旁。
人却是没有离开。
潘宿启看了他一眼,知道他想要留下来看热闹,“唐少爷不用回去上课吗?”
还没有到休息的时候呢!
唐玉辛微微一笑,“不碍事,先前看书时间长了,正好放松一下。”
潘宿启觉得自己竟无话可说。
“好了,别叙旧。”傅卿说道。
潘宿启猛地看向她,谁在叙旧了!分明是火花四溅!他恨不得给唐玉辛两脚。
傅卿又从沙袋堆里取出四个来,绑在了她自己的手脚上,“我与你一同锻炼,省得你再提出质疑。”
潘宿启:“……”
他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的明显,但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傅卿给了他热身的时间,却没有让他跑步,“想来你平日里便有锻炼,跑步这项就省了,免得你再提起我只会让人跑步。”
潘宿启没说话。
他发现傅卿看似不在意,实则他先前说了什么话,都被她一句句扔了回来。
傅卿是先生,他是学生,身份上就矮了一辈,要是强行顶嘴,怕是不利于局面,倒不如先在这个时候显得大度一些,也好让傅卿知道她自己是错的!
除开跑步。
剩下的便是寻常的锻炼。
但因为绑上了沙袋,潘宿启连马步都蹲的不是很好,双手不自觉的想要往下垂,是他硬生生的用力才稳住了他自己的手臂,他还抽空看了眼旁边的傅卿。
后者丝毫没有受沙袋的影响。
双手握拳,拳心向下,手臂笔直。
甚至从她的面容上,也看不出她在用力。
潘宿启在忍受沙袋重量的同时,忍不住去想傅卿手上的沙包是不是骗人的障眼法!
一个时辰的锻炼下来,潘宿启早就满头大汗,没有一开始那种张狂的力气了,整个人跟从水里面捞出来似的,狼狈的不行,反观傅卿,明明是与他一道锻炼,却是游刃有余,只是出了一身汗而已,看着像个没事人似的。
傅卿站起来走了一会儿,看向他,“成了,把沙袋卸下来回去吧,记得今日的课业。”
说着,她已经将沙袋卸下,扔到了沙包堆里面。
沙袋掉落在上面,发出几声闷响。
这声音足以证明她手上的沙袋与他绑的沙袋没有区别。
“唐玉辛,你一会儿把沙袋再推回去。”
唐玉辛应了一声。
傅卿则出了一身汗,跑到给他们先生专门配置的一人一间的客房里洗了个澡,好在当时谢富甲设想周全,厨房里也供应着热水,她从厨房拎了两大桶热水,痛痛快快的写了个澡,又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不过她也感受到青柳不在身边的不方便。
最近一段时间奢侈惯了,青柳照顾的周全,里里外外都不用她动手,这会儿她还在谢家整理书房,不由得让她甚至想念啊。
傅卿洗漱完后,回到书房。
沙袋已经被唐玉辛放在了原地,在一堆放满书的架子中间显得尤其突兀。
林先生好奇地看向傅卿,这沙袋做好到现在都放了这么久了,今个儿居然还用上了?
傅卿笑道,“有个想要出头的学生,稍微教训拉一下。”
林先生:“……”
他眨眨眼,难不成是用沙袋打别人!
转念一想,傅卿向来又分寸,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是潘宿启?”旁边的傅长山来了一句。
傅卿发怒的模样,其他人都见过。
柴兴宁就是个最好的例子,最后他还被退学了。
其他人哪里敢招惹傅卿,让她生气呢?
唯一的人便是潘宿启了,仗着家世背景,不可一世。
他见不惯傅卿,还是有可能的。
“傅先生真厉害,一猜便中。”傅卿笑道,又问,“甲字班今天的课业是什么?”
傅长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还是告诉了她,“每日的十五张大字,以及背诵两篇经义,还有一篇策论要写。”
傅卿应了声,难得去拎了几张宣纸过来。
傅长山和林先生靠过来,“小傅先生是要写字?”
傅卿挑了挑眉,“与学生打了个赌,自然我也是该写的。”
经义她是不用背,傅长山提到的那几篇她都熟悉,也不会特意考校她这个。
就是写大字,她写个十五张便好。
至于策论,傅卿不打算写这个,而是准备写一张小楷就好。
林先生先前就很喜欢傅卿的字,她的字已经有自己的风骨,带着种常人没有的飘逸和洒脱,却不像草书那般简单,框架分明,很是严谨,这两种感觉截然相反,融合在她的字里面,浑天天成,丝毫不觉奇怪。
林先生忍不住称赞几句。
就连傅长山都忍不住说道,“改日还想请小傅先生赠我几个字。”
林先生瞪了他一眼,“你脸皮怎么这般厚!”
居然还主动开口!
他都是打着去谢家聚会的时候再开口呢!
傅卿一口应下。
不过是几个字而已,她还懂画技呢。
往常江湖中也对傅卿很是不解,明明是魔教的女魔头,身为圣女,竟精通琴棋书画?哪怕是一方圣贤都比不上她,更别说江湖里一群舞刀弄枪的粗人了。
傅卿写字速度很快,十五张大字,别人得写两个时辰,她连一个时辰都不用,全都写完了。
她看了看天色,外头天还亮着,还有半个时辰,她又写了张小楷。
等写完了,正好谢知礼他们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傅卿理了理大字,便直接出门。
“嫂子,听闻你今日很是厉害!”
罗吉瑞咋咋呼呼的说道。
他们早就听唐玉辛说了,今天潘宿启还准备为难傅卿,结果被傅卿折腾了个半死,整个人仿佛都废了,好在卸下沙包后觉得好了不少,才自己走了回去。
傅卿闻言,笑了笑,“也就是稍微让他锻炼了一下,毕竟我也不能让他误会我只会让人跑步。”
罗吉瑞:“……”
顾清明和孙少渊也没有开口。
他们几个人也是从跑步开始的,一直到最近才开始练拳,循序渐进。
在入学那天,他们和李大海那几个人打架,才真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进步,平常的时候根本感受不到。
也是如此,他们也是最清楚傅卿的厉害之处,听到潘宿启竟是质疑傅卿,他们只觉得对方倒大霉了。
谢知礼忍不住皱眉,“那人没有吃到好果子吧?”
万一傅卿吃亏怎么办。
唐玉辛也提了几句对方的来历,怕是不简单。
谢知礼怕傅卿吃亏。
他这话遭到了其他三人背地里的白眼,要他们说,敢欺负傅卿的人都没有出生呢!他们的好兄弟果然是因为钟情于傅卿,连脑子都不见了!
傅卿眨眨眼,“自然是没有。”
谢知礼点头,“那便好,时间不早了,我们早些回去吧,今日我还想再多看会儿书。”
谢知礼竟然还主动要多看书。
他近日很是刻苦,除了完成课业外,每每都会在书房看许久的书,直到夜深。
傅卿和林氏还会偶尔给他备个宵夜。
这种状态,也表现在谢知礼每日的进步之中,他记忆里本就很好,多看几遍就能够倒背如流,哪怕是这些日子来查访米铺的事情,他所有的进度都没有落下,甚至屡屡获得傅长山等诸位先生的赞赏。
听到他还要多看书,罗吉瑞忍不住说道,“谢兄,你就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都是好兄弟,当初说好一起不读书,如今他们都被打了脸,开始读书,居然还有人要悬梁刺股!难道他是想要考状元不成!
罗吉瑞还是四人之中最薄弱的一个人。
顾清明和孙少渊还好,性子沉稳,虽说比不上谢知礼,但进步也很明显,罗吉瑞和他们相比,状况略惨,他的性子太跳脱了,看书看着看着就会神游,更别提背诵,若是先生抽到他背书,磕磕绊绊能勉强背出来还好,更多的时候却是背了上句忘下句,很是艰难。
因此罗吉瑞的反应也是最大的。
谢知礼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不应该抛弃的自己兄弟们,“不若今日开始,你便睡我们家客房?到时候与我一同读书,也好赶赶进度。”
罗吉瑞:“……”
他要的不是这样的答案。
这还是他的兄弟们吗!
不等他拒绝,傅卿却说到,“这倒也是不错,家里客房多,不若你们近期都睡在我们家里?正好还有半月就到每月的考核了,米铺的案子也要等过几日才出来,你们就在谢家安心学习?”
顾清明和孙少渊:“……”
他们忍不住瞪着罗吉瑞,都是他害的!
可是傅卿都开口了,他们又能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