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礼看看傅卿,又看看唐玉辛,他还以为是贾有为让人报的官。
唐玉辛点点头,“先前看到他们一直磕头,就觉得不大对,所以让忠才去县衙走了一趟。”
他刚说完,就有个不过十五六岁的男童推门而入。
“少爷,事儿都办妥了!”他一进来就愣住了,屋子里除了唐玉辛外,还有傅卿和谢知礼两人,“少爷?”
唐玉辛应了声,“这位是书院的小傅先生,还有谢公子,是我的同窗。”
忠才瞪大眼睛,书院居然还有女先生!
他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小傅先生好,谢公子好。”
唐玉辛解释了一下,“忠才没有别的意思,许是觉得小傅先生长得太好看才看呆了。”
忠才拼命点头。
傅卿是真的好看。
她与刚嫁人那天判若两人,肤色变得白皙后,露出了她精致的五官,就像个雪瓷娃娃似的,加上她的行事作风,莫名就会让人移不开眼睛,哪怕是比起唐玉辛来,也分毫不差。
忠才惊讶书院有女先生是一方面,更多的却是觉得她身为女子,竟比唐玉辛还要扎眼。
傅卿当然不会和一个十五六岁的书童计较。
“还是先去书院,你们都迟了。”
“我身为书院的先生,自然不能对你们姑息放纵,一会儿自己去跟苏先生讲明缘由。”
书院规定卯时末刻是早课的时辰,围观了一场米铺的事情的后续,这会儿都过巳时了,若不是天字班的排课与其他班不同,他们连第一堂课都赶不上。
唐玉辛:“……”
谢知礼:“……”
两人同时看向傅卿。
明明是一同看的热闹,怎么她就把自己拎出去了?
傅卿丝毫不觉心虚,她已经走出门了,“快点。”
好在谢家的马车虽然掉头回去了,忠才却是架了马车来的,两人正好坐他的马车赶去书院。
一进书院,傅卿就转到去了书房,没有和他们一路。
谢知礼眼睁睁看着她走开,目光停在她的背影上。
“谢兄,还不走吗?”唐玉辛问道,指着另一条小路,“我想苏先生已经在等了。”
唐玉辛提起谢知礼,他才醒悟过来,这已经不是早前随便可以不上学堂的日子了。
果然,他们两跑到门口,所有人都已经在了,就连顾清明他们三人也不例外,而苏明昔却是坐在最前面,正看着他们两人。
谢知礼:“……”
他停顿了一下。
唐玉辛施施然行了个礼,“苏先生,学生迟了。”
谢知礼连忙跟上,他还想开口说明原因,但瞥见唐玉辛给他使眼色,微微摇头,下意识闭上嘴,没有开口。
苏先生把他们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过也没有为难他们,“把昨日的文章交上来。”
唐玉辛稍稍缓了口气,和谢知礼两人交了课业,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谢兄,你你今天怎么这么迟!”
罗吉瑞小声问道,眼神还在偷偷瞥向苏明昔那边,怕被看到他们说悄悄话。
谢知礼“嘘”了一声,“等会儿告诉你们!”
早上那事情,就算罗吉瑞不稳,他也得说出来,贾有为实在太不像个人了!要不是早晨过来就得交课业,他非得好好添上几句!谢知礼愤愤不平的想着,好像他就能够做得了主。
苏明昔在上头阅题。
其余人等暂时没有其他的事情,便逐渐安静下来,屋子里只有翻阅书籍的声音。
谢知礼拿余光偷偷瞥了他的三个兄弟,他们正看的认真,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放在大半个月前,哪怕是谢知礼也不会想到他们居然能够坐在书院里读书!更别说每日早上还得跑步蹲马步,傅卿时不时还会教他们打拳,前两天和李大海几人打架能够一面倒,也多是因为拳法的缘故。
不仅让他们的地盘稳固,还让他们的身手有了长足的进步。
除了他的几个兄弟,其他人也在埋头读书,昨日归家前,与傅卿同名的傅先生特意过来,给他们每个人发了一个书单子,上头有一二十本本书籍,说是让他们在两个月内熟记,期间不拘什么时间,只要背诵便可,所以像这会儿得了空,反而没有人无所事事,都在埋头苦读,除了……岑子惠和唐玉辛。
岑子惠身为女子,才华已然可以,更不需要进行科举考试,因此傅长山给她的书单子里多是一些她感兴趣的书籍,甚至还找了不少的孤本和手抄本,让她颇为惊喜,这会儿她却是在进行抄誉。
唐玉辛却是和平常表现很是不一样。
往日,无论是读书还是做什么,他总是专注其中,不像现在,他捧着书,其他人都翻了两三页了,他却一动不动,压根不像是看的进书的样子。
谢知礼虽觉得奇怪,却只是多看了两眼。
殊不知他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唐玉辛惴惴不安,尤其是看到苏明昔在前面看他们写的文章的时候,他心不在焉,甚至还偷瞄了其他人,见他们都很是专注读书,心道他们也是心大。
他的老师……
其他人对此一无所知。
过了大半个时辰,苏明昔动了一下,将每篇文章按顺序放置好。
唐玉辛心里一阵颤抖,来了!这一刻还是来了!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觉得无法呼吸。
“谢知礼。”
苏明昔抬头,喊道。
唐玉辛松了口气,像谢知礼投以同情的眼神。
谢知礼猛地被喊到名字,疑惑地抬起头,和苏明昔的目光四目相对。
他下意识站起来,“苏先生。”
苏明昔点头颔首,“你的文章我看完……”
谢知礼心里涌出一阵狂喜,他昨天可是经过傅卿的点拨,知道那事儿不能只怪罪贾有为,因此特意将双方的过失都写进去了,不过在今早过后,他心里的这杆秤还是偏向了郑家几口人。
“你分析了郑家和贾家两方的过失,条理也清晰……”苏明昔说道,目光始终没有从谢知礼身上挪开。
谢知礼却是忽然说道,“苏先生,学生有补充的。”
苏明昔略微惊讶,片刻后,“你且说说看。”
唐玉辛:“……”
他想起谢知礼在茶楼时旁观的模样,心里暗道要遭!
“学生早上来书院的途中,见到郑良的家人,方氏带着儿子和公公跪倒于贾家米铺门口,跪求贾老板放过郑良,同时表明米铺的损失会由郑家来补上,但贾老板仍让伙计将人赶走,甚至还想报警,方氏和孩童磕得都也颇了,仍不见他有任何恻隐之心,私以为他品性恶劣,应加重他的惩罚。”
谢知礼简单的描述了一番。
罗吉瑞脸上浮现出气愤,“早就听说贾有为品性不端,没想到他竟然恶劣到这样的程度!”
顾清明和孙少渊心里也是这般做想,脸上浮现出赞同的神色。
苏明昔环视四周,唐玉辛自然不用说,完全没有流露出什么不同的神色,其他人却是有些讶异,他看向谢知礼他们四个人,“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罗吉瑞嘴最快,“苏先生,贾有为太过分了!”
话音刚落,只听“啪”得一声!
响彻整间屋子。
罗吉瑞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往后退了一步,被后排的桌子抵住。
原是苏明昔将手里的文章狠狠摔在书桌上,手里的戒尺“啪啪”甩在上面,声音极大。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跳,每个人都站起来。
唐玉辛注意到其他人的模样,无奈的站起来,早知道他该早些提醒谢知礼他们的,别看苏先生平日里表现的这般温和,好像什么事情都不会生气的模样,唯独只有在课业上不是。
截至今时,他就没见过苏先生有对谁满意的时候,包括他这个得意门生。
苏明昔脸色肃穆,目光严厉,他直视谢知礼,“你方才的意思,便是贾有为任意妄为,郑家情有可原?”
谢知礼下意识咽下口水,小幅度的点头,“是、是这个意思。”
苏明昔又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是这么认为?”
罗吉瑞完全不敢说话。
顾清明和孙少渊随着谢知礼点头。
“那好,”苏明昔提高音量,谁也没想到他瘦弱的身体内可以发出这么响亮的声音,“若按你们的说法,最好便是贾有为不追究郑良的过失,反过来与郑良表达歉意,甚至于提高收米粮的价钱,这才是善人的举止?”
是、是这个意思。
谢知礼他们到此时,听出苏明昔的怒意,但他们只能点头。
按照他们的意思,甚至把嚣张跋扈的贾有为打一顿也是不为过的,拿他杀鸡给猴看,让那些自以为有几个钱就肆意欺辱旁人的那些人清醒清醒,至少也是个警告。
不过这话,他们便只在心里说了。
苏明昔冷哼一声,“照你们这般判,我朝律法置于何地?哪条律法说让你们逼着受到损失的人不追究损失,反对人道歉?况且,你们口口声声贾有为过错,郑家难道是真的只有被激怒的过错?他们便什么都没有错了?再者,事情只见到表面,若都像你们这般只看弱的一方,那强者就活该吃亏?”
“是非不分!”
“颠倒黑白!”
“好好想想!”
屋子了一片安静。
苏明昔却还没有说完。